看到鲜血流出来,杜利亚夫人倍感失望地摇了摇头。她捏着那根长针,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不是这里。”
蕾娅偏过头去,看着杜利亚夫人娴熟认真的模样,心中一阵悲哀。
“如果我是个女巫,”蕾娅悄声说道,“那我一个手势就能让你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或是让你的脑袋疼得像要炸开一样。”
“你尽管试试。”杜利亚夫人冷哼一声,“邪恶终究无法战胜正义。”
“从前你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女巫’为了结束痛苦和羞辱对你施展了巫术吧?”蕾娅说道,“否则你怎么不把我的手脚都绑起来,把我的眼睛也蒙起来呢?”
杜利亚夫人握银针的手颤抖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的丈夫处决了十九个女巫,哦不,现在是二十个了。我们美名在外,就算是魔鬼本人也要惧怕三分。你们这些魔鬼的奴隶到了我们面前,只怕是什么妖法都使不出来了。”
蕾娅默默叹了口气,又问道:“这些东西是杜利亚先生教你的吗?”
“是又如何?”杜利亚夫人蹲下来,查看着蕾娅的腿部,“这古老又神圣的职业总要有人继承,作为一个猎巫人的妻子,我当仁不让。”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蕾娅无力地说道,“当别人叫你的时候,当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也会说自己是一个猎巫人的妻子吗?”
杜利亚夫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低着头沉默了很久。蕾娅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肩膀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我不能是一个猎巫人的妻子吗?”杜利亚夫人抬起来,双眼通红,压着嗓子说道,“现在马勒斯顿谁的身份比我更尊贵呢?谁见了我不得点头哈腰,恭敬地让我先挑选新到的绸缎?”
她说的是炫耀的话,但蕾娅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任何自豪的语气。她嫁给杜利亚先生是因为杜利亚家比她家更有权势,但没想到自己嫁过去时杜利亚家早已败絮其中,摇摇欲坠。
家族没落后,她跟着丈夫搬到一个遥远的小镇,巨大的落差让她几近崩溃。她尽力维持着这个家的体面,甚至用借钱和赊账的方式购入奢侈品,只为了把自己的生活装扮得和从前更接近一些。
她好像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嫁了个没用的男人。那男人在外不会经营事业,在家也从不对她嘘寒问暖,但她仍旧逢人就夸,说自己的丈夫多么了不起,多么体贴入微,似乎女人们向她投来的那些羡慕的目光,就是她活下去的养分。
蕾娅听说,有一段时间,杜利亚夫人也悄悄问过几家店是否需要人手,但就在一家饰品店的店主给她发出邀请时,她又选择了拒绝,此事便不了了之,以后她也再没有提过。
蕾娅很好奇,明明就要迈出那一步了,是什么令这个女人改变了注意?
“你为什么不去饰品店工作?”蕾娅问道。
“我为什么要去?”杜利亚夫人此刻的音调出人意料地高,透着满满的尖酸刻薄,“我这样的身份,难道要我抛头露面,像那些人一样,为了一点碎钱去卖笑脸吗?”
“是杜利亚先生不让你出去工作吗?”蕾娅又问。
“我不需要出去工作。”杜利亚夫人掐了一下蕾娅的小腿,倔强地说道,“我只需要在家喝喝茶,试试新衣就行。”
“你的生活真是无聊透顶。”蕾娅说道。
“什么?”杜利亚夫人倏地站起来,“我的卧房里堆满金银珠宝,吃的是最贵的肉,喝的是从瑞德曼斯送来的最好的茶水,我的丈夫事业有成,亲自教我猎巫的知识,对我关怀备至,是世上最爱我的人。你怎么敢说我……”
“你的这些幻想持续多久了?”蕾娅转过身来,与杜利亚夫人四目相对,“因为要维持这些幻想,不让它破灭,所以才接过你丈夫手里的银针,把针尖指向其他女人吗?”
杜利亚夫人愣了一下,怒气便止不住地往上窜。她额头上的青筋愈加明显,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幻想!你怎么敢说是幻想!”杜利亚夫人一边自言自语地骂着,一边扯起蕾娅的一条胳膊继续检查,“你等着吧,小女巫,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家伙,不正常的女人,你的末日就要到了……”
突然,她停了下来。她紧紧攥着蕾娅的手腕,左看右看,就像挑出草莓籽一般仔细。几秒后,她讶异地瞪大了双眼,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