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裤装,这个被世人定义为男人的服饰,刚才被挡在门外进不来。”蕾娅指着台上说道,“可你看他,他穿着裙子,人们口中女人的衣服,却站在舞台上熠熠生辉。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对此喜闻乐见,甚至还愿意花大钱为此买单。我想知道,究竟是我们女人太没有幽默感了,穿上裤装不足以博人一笑,还是说男人们天生就是神明的宠儿,无论做什么都有人追捧?”
菲尼克先生一时语塞,对于蕾娅的问题张口闭口多次,仍旧答不上来。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只吐出一句:“也不是,男人里也有讨厌鬼。”可刚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答非所问,苦恼地耷拉着脑袋,用指腹摩擦着酒杯。
“或许这个问题我应该去问哲学家?”蕾娅望着菲尼克先生为难的样子调侃道,“但哲学家里没有女人,他们大概也只能像你一样,告诉我‘男人中也有讨厌鬼’,最多加一句‘女人也能凭美丽获得宠爱’。好像这就能显示出男人并没有占多大的便宜一样,是不是?”
“这……”菲尼克先生欲说还休。
他是喝醉了,所以反应变得迟钝了,一时找不到最贴切和富有哲理的话来回应蕾娅。但蕾娅知道,如果他清醒着,一定会礼貌且优雅地和蕾娅辩论三百回合。因为他们在心里是如此坚信,女人没有思想,总是比男人感性,比男人更需要规劝和驯化。
“哈哈哈!”而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笑声闯了进来。
蕾娅转身望去,只见道恩先生回来了,还带着一对华贵的夫妇。蕾娅刚刚才和他们见过,而那声笑声正是他们其中之一发出来的。
“克里斯坦夫人。”蕾娅压制住狂跳的心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蕾娅,”克里斯坦夫人放开自己丈夫的手臂,用手上的扇子撩起包厢门口的半块帘子,朝蕾娅走来,“好久不见啊,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夫人,您看上去也春光满面。”蕾娅说道。
话音刚落,道恩先生就灵巧地窜到两个女人之间,狐疑地说道:“原来你们认识呀?”
“旧相识了,”克里斯坦夫人熟练地接话道,“她们印刷坊印的彩色小书我很喜欢。”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道恩先生笑眯眯地说道,“我还自作主张邀请二位过来,没想到一个包厢都是熟人,想做个介绍人都无从开口呀。”
“你客气了,道恩先生。”克里斯坦夫人虽是对道恩先生说话,但目光却一直放在蕾娅身上,“都是熟人不是更好吗?省得来来回回地客套,说话也拘束。”
道恩先生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地又寒暄几句,随后便拉着克里斯坦先生坐到一旁,让侍者给他们调酒,而克里斯坦夫人则自然地坐到了蕾娅身边。
蕾娅不想和她坐在一起,又不好挪动,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她们一起安安静静看了很久,蕾娅都难以开口说话。即使蕾娅对身旁这位夫人的事情再好奇,对她所做的那些事再生气,也只能极力忍耐。
“我刚刚听你说了些有趣的话,”克里斯坦夫人打破了沉默,“你试图为你的性别说话。”
蕾娅侧过脸去瞧克里斯坦夫人,她的眼里带着玩味,但看上去又极其认真。
“别担心,蕾娅,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见蕾娅警惕地不肯答话,克里斯坦夫人又接了一句,“你真的不想跟我说句话吗?哪怕一句?”
“这事儿对您来说很有趣吗?”听到克里斯坦夫人的话,蕾娅顿了顿,随后大胆问道,“我为女人说话,难道不是因为我也是个女人吗?”
“我知道,”克里斯坦夫人懒懒地动了动肩膀,快速地瞥了眼她丈夫所在的男人堆,“但你跟他们说又有什么用呢?”
蕾娅思索片刻,才接着说道:“大概率没用,但我不太乐意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就好像是我默许了太阳东升西落那般默许他们将女人塑造成没用又笨拙的洋娃娃。”
话刚说完,克里斯坦夫人就直勾勾地盯着蕾娅看,盯到蕾娅心里发毛,不得不回避视线,不自在地挪动了下屁股,才笑呵呵地转过头去。
“这出剧我看过两遍了,现在快结束了。”克里斯坦夫人的眼睛往台上送了送。
“那是最后一幕吗?”大幕揭开,蕾娅望着台上独自个儿的“男小姐”说道。
“没错,最后一幕就只有一个演员。”克里斯坦夫人轻笑两声,“他在努力诠释一个女人在失去两个追求者后的痛苦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