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吧,”加琳倚在门边悄声说道,“老妖婆不在,面包里加了玉米末,可香了。我带了个朋友来看你,她叫蕾娅,是个好人,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蕾娅学着加琳,也蹲到那扇门边,打了声招呼,随后又转头问加琳:“里面是什么人?”
“黛西在里面,”加琳回答道,用舌头舔了舔拿过面包的指尖,“她是我的朋友。哦,你别费劲和她搭话,她是个哑巴。”
黛西和加琳一起长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生来不会说话,四五岁时被遗弃在了普林斯疗养院附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因为肚子饿,想吃里面的果子,就糊里糊涂地走了进来。
尼亚护工长只给她吃东西,不给她住的地方,她大多数时候都睡在马厩里,偶尔也跟加琳挤在一起睡。但她通常很晚才会回屋,早上天不亮就要立刻起床,因为要是让人发现她睡在有顶的屋子里,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黛西一般负责整理病人的房间,给病人送吃的东西,人手不够时,也给医生们打打下手。但这是个苦活计,病人们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打骂撕咬之类的都是常事。她的手臂上常常布满牙印,头发上黏着病人们的唾液。
久而久之,别的护工也离她远远的,说她身上有恶魔的口臭味。
“她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蕾娅问加琳,“是做错什么事了,还是那些人故意欺负她的?”
“两个月前来了一个临时医生,黛西去帮忙。那个医生走了以后,不知道怎么的,老妖婆就把她关了进来,说她嘴巴开了个大洞,泄露了什么秘密。”加琳背靠着门坐在地上,“神啊,她是个哑巴,就算嘴上开个天大的洞,又能泄露什么秘密啊?”
“两个月……”蕾娅喃喃道。被关在这种地方那么长的时间,天晓得黛西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妖婆从不许人挑战她的权威,”加琳咬牙切齿地补充道,“一旦有人给黛西求情,她就嚷嚷着延长禁闭时间。其实钥匙在她那里,她想关黛西多久,她就能关多久。她记性虽然好,却对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完全不上心。我想就算黛西死在这里,她也……哦不!”加琳瞪着眼睛捂住了嘴,随后自责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加琳自言自语道,声音小了许多,“在这里不能说这个,不许说这个!”
“咚咚。”
背后传来声响,加琳旋即蹲起来。
“黛西,你渴了吗?”加琳满脸歉疚,又将一个皮缝的、细长的水袋塞了进去,“喝这个,有人来的时候记得藏在干草下面。”
“把她关在这种地方,他们连水和食物都不给她吗?”蕾娅望着那个水袋滑进小方口,面露不忍。
“说是会给,但没什么人记得来。”加琳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被盯得紧,晚上才能来给她送吃的。里面又没蜡烛,我接连几天都摸不准她过得怎么样。只有听见她在里面敲门回应我,我才知道她没事。”
蕾娅抬头看了一眼外墙上的藤蔓,上面已经开出了粉色的小花。但那些娇嫩的小花在此刻竟是那么地不合时宜。微风吹过,花朵和叶片窸窣作响,不像是春夏的生机勃勃,倒像是木屋的哀歌,光明的绝唱。
“你很快就能出去了,”蕾娅闻见花香,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对着门那端坚定地说道,“我向你保证。”
一阵沉默后,门后传来迟疑的“咚咚”声。
“她问你是什么意思。”加琳解释道,就像是好朋友的专属代言人。
蕾娅斟酌了一下措辞。她不想夸大自己的能力,但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没用,无法给这个黑暗中的小姑娘一点安慰和希望。
“你该相信加琳,她说我是个好人,而且还把我带着这里来看你。”蕾娅小心地说道,“我是个眼睛还算亮堂的记者,心也不算太黑。我虽说是来帮我自己脱困的,但也实实在在地厌恶那些人的所作所为。黛西,我想帮助你,也想帮助加琳。如果你仍然觉得太阳还会升起,光芒还能照耀大地,就请等等我,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又是一段时间的寂静无声。
蕾娅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她这个承诺对别人来说有多少斤两。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会向这两个刚认识的女孩做出这样的约定。
“咚咚咚咚。”
终于,对面传来了回应。这次的响动持续了四声,力道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