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京生以为她会欣喜,或者紧张,没想到她的表情平淡如初。
“你觉得你们有什么优势?”
她倏地抛出问题,叫人不解。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政府倒了,官方基地死了,这是异能者的时代,所有异能者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提升等级。据我所知目前全球公认一只b级异种的杀伤力为一颗移动的原子弹,而一个b级异能者的战斗力相当于异种的十分之一。”
林秋葵说得十分直白:“他们能一敌百,敌千,对上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保不准以一敌万。对比起来,你觉得你们有什么优势?”
“我们也有异能者。” 楼京生道。
“但数量少,种类也少。”
武装成员们自小接受训练,大约被长达数十年的刻板训练磨灭了个性,据统计,部队间的异能觉醒率低得令人叹惋,仅为普罗大众的五十之一。
哪怕觉醒异能也多是基础体能、军械、空间等成长幅度极其有限的能力,末世前期尚有优势,越到后期越鸡肋,比不得外界五花八门的攻击异能。
楼京生无法反驳,又道:“我们有武器。”
“姑且不提一个异能者能抵过多少武器,也不管此前全国各地的军械库有没有外泄过。需要我提醒你吗?官民战争始于去年九月,结束于今年五月,而现在是十一月。他们有充足资源,有半年时间,难道还生产不出几百几千把普通枪支?。
“枪的话,只要经过练习人人都能用。”
换言之,他所说的优势人人都不难达到。
风吹动蜡烛,仿佛有什么东西割裂空气。
楼京生皱起眉:“我们有绝对纪律。”
林秋葵:“哪个组织没有?”
“我们有充足的战斗意志。”
“可惜不能用来提高生存率。”
“相关军事知识。”
“来自末世前常规战斗的知识?”
“近战能力。”
“c级以上,你们不会有近战的机会。”
……
几轮快问快答下来,他所说的一切皆被驳回,光荣的武装队竟被贬得一文不值。
楼京生不由得重度皱眉,眉间挤出深深的皱痕。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说完这句他就沉默了,一双冷冷的眼睛在沉默里说: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何必拐弯抹角?
“我以为你们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
好似也被紧绷的空气打扰,猫伸着懒腰将将醒来,林秋葵目视前方:“就说登记基地的事好了,你们可以那样做却不做。假如当时的我或杜衡命令你们那样做,你们当然会做。”
“而一旦没有命令,哪怕理智上知道那样做更好,更合适,轻轻松松就能多保住几百条命。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可你们偏偏不愿意做。为什么?”
“我猜这和你们的智力水平没有关系,也无关审时度势的能力。大家都是聪明人,更没必要拿所谓‘武装部队的荣誉’或‘规矩’做文章。”
“……我们只是服从命令。”
楼京生说,语气有些微妙的迟疑。
“没错,这才是我们该讨论的东西,命令。” 她点了点头:“可能问题就出在这里。”
楼京生:“我不理解——”
“你当然不理解,因为你根本没想过理解。说白了,你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也早就习惯了‘不用理解的好处’不是吗?”
“事先声明我没有过类似的体验,也许你不认同,不过我在社会里学到的第一个经验就是,所有人都得为自己的抉择付出代价。000023,请问这句话在你听来是什么感觉?奇怪?陌生?不知所云?它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毕竟你们从没有真正做过决定,也就不需要为此负责。”
“从一年零九个月前那场在文莱城秘密召开的「七鸦会议」开始,他们之中拥有最高官职的人下令让你们包围严控政府大楼,你们照做。下令让你们焚烧两千个发烧者,你们也照做。”
“事后第二轮倒计时降临,几乎所有人都得到惩罚,遗臭万年,——除了你们。”
“你们接受任务,你们执行任务,你们才是亲手杀死那两千个人的侩子手,然而你们在这件事里集体隐身,有且仅有纪尧青一个人戴上背誓者的罪名,沦为武装部队的耻辱,外界的笑柄。”
“表面原因还仅仅是怀疑他违反武装部队绝不质疑命令的铁律,把相关事项越级上报给京区。”
“从七鸦会议开始,接着是齐安基地祝阿静,兽潮,光明制药集团,焦林精神疗养院,乃至杜衡。你们——至少是你们中的一部分人,一次次听从错误的指令,做出错误或不够全面的行为,直接间接杀死了无数人,但最终被推上断头台的永远只有向你们发布命令的人。你们也许没有受到应得的感恩和褒奖,却也不受任何仇恨和指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