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吕子钊跳上讲台,箭步冲来,双手牢牢锁住华国雄的肩脖。
他反抓其臂,使出一记狠厉的过肩摔。
偷袭者重重摔地,疼得龇牙咧嘴,犹指着始作俑者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你居心不良,压根就是报私仇,搅混水!你会有报应的。”
真有意思,这伙人怎么就这么厚脸皮,这么能自说自话呢?
华国雄实在听不下去了,摊着双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有没有搞错啊?小老弟,有些话本来不想当面说的。谁让我没文化,没本事,没有你们的‘大局观’呢?但既然你们问了,你们都问我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那我想着也得问回去才能像个样,是吧?”
“那我就问了,你们听好——”
刹那之间,他神色骤变,气势威严:“你们脑子有什么问题?到底谁还有报应?”
“有的人真奇了怪了,一天到晚把国家挂在嘴上,结果这家都变成什么样了?世界末日,末日你们懂什么意思吗?你们有没有睁开眼睛看过,外面多少人饿得饿,渴得渴,都快死绝了,你们呢?哦,你们好端端地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日子好得很。”
“难怪人家都活不下去了,你们到这个时候还在争!还在抢!我他妈就搞不明白了,就这么屁大点的权力,,屁大点的官,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算计来算计去的?一个基地让谁去管,谁又是谁的人,有这么重要吗?拉帮结派有这么重要吗?说啊!比起人命重要吗??”
“吕子钊,别急啊,我先说说你。”
他岔着腿蹲下来,拍皮球似的拍拍脸:“你这回总算被逼急了是吧?知道装好人装斗士了?怎么一拉扯到你自己的死活,你跳脚这么快啊?敢情前头一口一个杀鸡儆猴的不是你?巴不得把那些老百姓一指头碾死的不是你?就你这样,还有两幅面孔呢啊?”
“还有你姑吕长虹,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成天放你们这群走狗出来拱火,自己端着茶杯搁那儿装没事人,好玩吧?有意思吧?”
吕子钊吞咽口水,张了张嘴,说不出声。
讲台上一排圆形的灯,左侧窗帘布收束着,延伸进来自然的光。
那样浓,那样烈,照在人的身上,恍惚能刺穿心脏。
华国雄在炙热灿亮的光圈中缓缓立直双腿,零零散散数落了一圈,终于将讨伐的矛指向杜衡,声音陡然加大。
“杜衡,你摸着良心说句实话,你觉得你自己当得起国防部长这个位置吗?!你上任以来做得那些事,对得起这面国旗吗?!“
大礼堂的底边,讲台的对面,一面鲜亮的旗帜占据半面墙壁,透着血浸的颜色。
华国雄抬臂指它,浑厚的嗓音近似山洪暴发:“我就想问问你,你送那几百个活人去死的时候,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觉得你很伟大吗?你的决定很正确吗?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死活?”
“贺九的事跳过不提,听说半个月前你又送了一批人进那个研究所是吧?”
“前两批人加起来差不离一百个,只活了一个没错吧?为什么你还要往里送?凭什么?这都是第多少次了?你做这个有跟其他人讨论过吗?有经过审批同意吗?你他妈就是个部长,又不是当家做主的皇帝!这些事情不由你一个人说了算,那些活生生的人命也不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懂吗?!”
说到最后,他近乎声嘶力竭,含血质问。
这人是真心实意地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抱不平。
政斗,派系,权力,官职。
他通通不理解,不在乎。
华国雄最难以理解的就是杜衡所谓的大局观,因为他看到的只有一条条消逝的生命。
那些命宛若政客手中平平无奇棋子,任他们摆布,任他们抉择,为什么?凭什么?
他打死都不会认同那种铺垫在无数鲜血尸体之上的大局和未来。
他已发生出他的怒吼,足以称得上震耳发聩。
台下听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冒出一点心虚感。
他们此刻聚集在这里,有人是不喜杜衡准备看他如何收场,有人为观察局势求谋退路,更有人纯粹抱着凑热闹、顺便给自己找点好处的心理。
他们之中也真真切切有一部分政员厌烦了无穷无尽地替民间接收老人孩子和伤患,好好的一个官方基地活像免费养老托儿所;有一部分疲惫于处理各种杂难琐事,反正没有薪资报酬,恨不得递上辞呈,拍拍屁股走人;还有一部分则认同世界格局改变,需要探讨出一个更高效省力的新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