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狗狗似乎也能感知主人的心情,一个安静陪伴,一个满地打滚卖萌。
没过多久,行动队走了。
夏冬深睡得浅,被动静扰醒,披着一件薄外套,走到林秋葵帐边。
余光看到饭菜没动多少,他坐下来问:“想聊聊吗?”
林秋葵不置可否。
察觉她并不喜欢主动倾诉,夏冬深笑了笑:“那就从我开始,你好像从没问过我为什么犯案?”
林秋葵心不在焉地撸着猫:那是你的事,说不说是你的自由。”
“迟早都会知道的。”
既然迟早要被揭穿,那么他的人生,他更愿意自己述说。
沉寂的雨夜,檐下柴木堆积,时而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夏冬深倚在帐篷中娓娓道来,那久远到好似前世的过往。
“自我的祖辈开始,我家世代行医,从久远的宫廷御医,后来的行脚大夫,再到医院里的坐班医生,大抵也称得上医学世家……”
到了夏冬深这一辈,作为第22代传承人,他有一个聪敏又好学的儿子。
就如所有家庭剧里顽固己见的家长一样,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儿子应该从事医学,并不余遗力地儿子他谋划,铺路。
无奈他的儿子也向所有家庭剧里拥有自我抱负的孩子一样,坚持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游戏主播。
“我给了他三年时间。”
“三年,做不出成绩就按照我规划的既定路线走,做出成绩他就获得自由。”
游戏主播对老一辈的年长者而言,实在太过新潮,太过叛逆。
几乎意味着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落魄生活,日夜颠倒的混乱作息,令人不安。
因此他们有了赌约,三年为期。
夏冬深同意儿子中途辍学,说服自己放任天真的儿子任意扑腾几年,相信儿子最终会回归正确的人生。
他赌对了。
也赌错了。
拼搏梦想失败的儿子,沉默地背上书包,回到学校,认真学习。此后如愿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医学院。
如愿出国留学深造。
如愿以优秀的成绩获得珍贵的实习机会,夺得毕业生称号,复带着完美的履历回到国内。
如愿被父亲就职的著名医院所录取。
——当然。
一切如父亲所愿。
除去最后的叛逆期发作,坚持与一个外国女性成婚之外,他几乎是外人眼里无可挑剔的精英,父亲眼里值得嘉奖的孝顺儿子。
这之后他就死了。
死于一桩医闹。
“那天他跟我吵过架。”
说起这段往事,夏冬深常年挂脸的笑意敛起,皮肤上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暗藏阴影。
“他觉得身体不舒服,想要请假。”
“可我托人给他做过大致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因而不同意他请假,以免他又回家玩游戏。”
是的。
尽管没能做上游戏主播,可在无人知晓的下班时间,他的儿子依旧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那天刚好轮到他值班,值到半夜,差不多就是这个点,一个病人家属拿着刀冲进来……”
那段全程录下命案的监控视频,夏冬深曾通宵达旦,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他很确定,在死亡降临的前几秒,他的儿子本应有机会逃离。
偏偏那孩子回了头,刹了步。不知为何还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接着便奋不顾身地扑上去,试图控制凶犯,反被扎了三刀。
一刀扎破胆囊。
一刀捅入肾脏。
还有一刀在左臂肘下三厘米处,生生见骨。
他的儿子就这样死了。
那段日子,妻子经常哭诉埋怨,说是他造孽,是他逼迫儿子做医生,是他不让儿子请假,才招致这场祸事。
儿子的外国妻子也说,儿子夜夜失眠,抱头痛哭,自称一想到这辈子都要做医生,简直生不如死,还不如去死。
她们都坚信儿子本有机会求生,却为了摆脱父亲的操控,甘愿赴死。
她们都弃他而去。
余下夏冬深照常上班,照常生活。
直至犯事者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就在监狱外,他买了一柄水果刀,藏在大衣内侧,远远朝着对方走去。
事发后,法庭上,法庭下,监狱内,监狱外。法官,律师,还有数不清的记者闻声而来,经常问他身为一个文化老人,一个仁慈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以暴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