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雀还未落定站稳,单爪一触及她的掌心,旋身便成了一支羽箭,从中贯穿一封书信。
灵封旁写了四字,「宫雾亲启」。
她一触及这字迹,指尖都不自觉地用力。
是师兄,师兄给她的信!
胡丰玉抱臂一瞥,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讶异。
“这化鸟信来的可是不易,平时拿钱都没法寄来。”
“你这师兄——哪里来的门路?”
“什么?”
“他不知道你在哪,恐怕是花大代价请了神通,才让这支箭凭着姓名八字一路找到你。”
宫雾还未展信,听到师兄竟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已是胸膛发烫。
……师哥!
师哥就是因她才误入魔界,竟还能做到这般地步,挂念未减。
她真想用力抱抱他,拉着他一起回家。
“化鸟信?”她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字眼:“这样的事,你能做到吗?”
狐狸祖宗闲闲道:“我活了九百四十二岁,你觉得呢?”
“一定是——”
“做不到。”胡丰玉如实说:“这活儿本来就是阴祀的法子,我哪儿学得来?”
宫雾低低噢了一声,自羽箭上取下这封信,逐行读去。
「小雾,见信安。」
她握紧纸笺边缘,看每个字时都像是能目睹师哥写下字句时的样子。
四五页纸写得很满,要说的话多到承载不下。
他把一路异变简明道来,提到自己数日后会抵达京城,去竹戏斋再锻法器,之后会留在京中等待一月,希望能遇见她。
宫雾读到这里,已是揉着眼睛不住笑。
“师兄要去京城,而且也是去缎红坊旁边,”她的雀跃按捺不住,笑意似春日花放:“我能见到他了——颠簸往复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等在京城里碰面,我就要和他一起回谷里去!”
哦对,还要往谷里都带些京城的吃食布帛,把有趣的都买下一些!
胡丰玉静静望着她,许久道:“还从未见你这样笑过。”
宫雾眸色灿烂,整个人连气色都明朗起来。
“我是孤女,全靠师父师兄一路陪我到大,和血亲又有什么区别?”
“仅仅是因为,他是你的血亲吗?”
“不然呢?”
胡丰玉以书卷抵着唇,微微摇一摇头,不再多问。
姬扬对宫雾全无保留,把这封化鸟信的由来也一并讲了。
他遇到一个喜欢乱收儿子女儿的魔尊,先被索走两颗梅子,又花了一颗梅子托魔界箭师射出此箭,自己也不确定能否送到。
等待法扇淬成的间隙里,他打听到有关眼蛇瘟的秘密。
前几行的寥寥言语,均与宫雾审问魔将时得到的答复一模一样。
眼蛇瘟是南渊手笔,如今亦惊动北阙的上下,担心是那渊主老头儿有意起兵。
到底是身在魔渊深处,姬扬还探听到更重要的一段线索。
「眼蛇瘟似是教徒祭祀之仪,既可汲取精血,亦能输送灵力。」
「南渊尊巫毒,北阙敬天魔,像是在这两者之外还有隐秘……贺兆离便是眼教信徒之一。」
读到这里,宫雾即刻被唤醒在金烟涡的那段记忆。
贺兆离使诡计诛杀老门主之后,被涂栩心一剑划破后背,露出脊骨上骇人阴森的一只眼睛。
而且……贺兆离自己也是金瞳!
她来不及看完书信后文,又去问闭目养神的胡丰玉。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教派,是画着眼睛图腾,或者和眼蛇瘟可能有关的?”
狐狸祖宗半睡半醒道:“从来没听说过……”
他扬起玉白长指,沿着车壁虚画几笔:“南渊喜欢扎小人,魔宗符号也像个小人,有头有四肢。”
“北阙尽倒腾阵法诡术,魔宗符号是漩涡,看见我画的了吧。”
“那妖界呢?”
胡丰玉静静看她。
宫雾伸手捂口。
也对……肯定是如人一般修佛修道,以及信化形前的祖宗。
书信最后一页,笔锋收得温润许多,带着几分歉意。
「错过去年生辰,实在抱歉。」
「来年一起添补祝寿,望长命千岁,同赴仙路。」
宫雾看完全文之后,又从头细读几遍,舍不得放下。
狐狸等得无聊,拿书戳了一下。
“你理理我。”
少女发觉自己读信太久,很是珍重地把书信贴身收好,连那根羽矢都舍不得扔掉。
城墙外有守卫设卡盘查,马车显出形貌,混在人群里顺利通过。
宫雾陪他闲聊几句,想起之前没听完的故事,随口问了一句。
狐狸也摇一摇头。
“我被困得太深,没法知道。”
单是从缎红坊对外泄露的风声来看,那抢走狐心的秦绵久后来又活了几十年,然后抱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