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男孩确实在厨房。
他好像遇到了麻烦。整个身体呈弓状,头低着。他手上拿着一根四分之一都被烧焦的木头,嘴对着灶膛,呼呼地吹。
他天生皮肤黑,现在因为过分用力,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嘴边渗出几颗汗珠。
他似乎并不在意有人在场,既不理会他们也不说话,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方令越走到男孩的身边,夺过他手里的木头。
男孩: “你干什么?”他说这话时,虽然是质问,却显然比昨日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徐志宇心想,今天一定能成。
为了不引起男孩的抵触情绪,老刘站在厨房门口,只将镜头拉近些。镜头里没有方令越,只有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的男孩。
男孩: “不用你来,我自己做。”
方令越视若罔闻,他自顾自地做着,甚至忘记挽起衣袖。
他个子真的太高了,以至于弯腰时显得有些奇怪。只是他一脸专注的表情,却让人不容忽视。
卫鱼看得出神。
几分钟后,方令越抬起头。
“好了。”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羞怯。
“······谢谢。”
方令越让开位置,男孩抓起一把枯草塞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
男孩: “你们为什么还要来?”
方令越的双手都蘸上了黑色的污渍。他翻动衣兜,晃了晃神后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随手带纸巾的习惯。
他十指交错, “你知道。”
男孩突然有些慌张,却仍旧假装镇定。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懂。”
方令越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卫鱼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他的双手好看极了,远远地看上去,甚至还透着淡淡的光泽。
宽厚,温暖。
他的手中一定握着另一个太阳,卫鱼心想。
卫鱼摸摸衣兜,从包里拿出整包纸巾。她撕开纸巾的包装,拿着它走到方令越左侧靠后的位置。
“方老师,纸。”
方令越从卫鱼手中接过纸巾。原本被撕开的包装,不知何时已经自行黏贴在一起。
他一边撕开纸巾开口一边说: “你很清楚我们是做什么的,又是为什么来找你的。”
方令越抽出一张纸后,将纸巾揣进了自己的包里。他今天穿了一件通体黑色的休闲西装,包不大。装了那一包纸后,更是鼓鼓的。
卫鱼盯着方令越衣兜突出的地方,最后什么也没说退下去。反倒是在他们身后扛着摄像机的老刘噗呲地冒出几声笑。
从方令越说完那句话后,男孩就拒绝再作任何回答。
从灶膛里传出噼里啪啦的柴火声。男孩打开锅盖,从锅里升腾起一股烟雾,他闭了闭眼。
他拿起一边的锅铲,因为个矮,必须踮起脚尖才能搅动锅里的食物。之后,他将食物盛进了一只边角有几个破口的白色瓷碗里。
瓷壁上那个红色的“喜”字已经被磨得看不太清。
男孩熄了火,扫干净厨房后才开始吃饭。
他吃饭的地方就在刚才煮饭的地方。站着,手里端着同样破了口的碗。
徐志宇皱了皱眉。他刚才因为好奇,探究似的往男孩的碗里望。那是他绝对叫不出名字的食物,他甚至不清楚那是不是给人吃的。
徐志宇: “你就吃这些?”
男孩夹起碗里的菜后和着米饭一起吃下。等吃完那一口饭菜后,才回答道: “恩。”
徐志宇的话并没有影响他的食欲,他仍旧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吃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停下筷子,不紧不慢地穿过徐志宇和卫鱼。老刘因为站在门口,恰好能够看到。
他将镜头对着院子,调整好焦距后,透过镜头看到男孩蹲在小黑狗身边嘟嘟囔囔着什么。说完,他拍了拍它的肚子,小狗显然很激动,尾巴摇得厉害。
男孩再次回到厨房时,手里多了一只碗。
脏脏的,边上还沾着一些土和毛发的混合物。
男孩就着锅铲,从锅里舀了一勺食物,又从饭盆里舀出一大坨米饭。他用自己吃饭的筷子的另一头搅动了一下后,又不紧不慢地端着碗走了出去。
徐志宇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趴在墙角,胃里一阵恶心。原本就不多的早饭更是翻江倒海地蹿拥在喉咙口。
卫鱼走过去,试图拍拍徐志宇的肩。
徐志宇伸出一只手,阻止她的动作。嘴里单单溢出一个“别”字就难受地说不出第二个字。
他本来不想要这样的,真的,他绝不是真心的。而是,真的太冲击了。
男孩再回来时,很自然地拿起先前那双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饭。他扫到徐志宇,问方令越: “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