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
“……嗯。”
月见里的声音和语气明显不太对劲,再粗心的五条悟都在瞬间听出了问题。“你怎么了?”
少年的问话被放了空耳,月见里听了,但没有听进去。就像是一串乱码划过耳畔。
“奈奈?怎么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月见里额头抵住膝盖,蜷缩在床边。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掌心渗出薄薄一层汗。“我就是……头疼。”
月见里控制不了应激障碍发作时身体上的不适。心悸乃至头疼欲裂,有一些感官被放大,她能感觉到太阳穴边突突跳个不停的神经,听觉和触觉却又麻木,有一种自我对视的陌生感,烦透了。
五条悟有一瞬的慌乱。奈奈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小痛就喊的类型,此刻她说疼,那有多疼。“怎么会头疼?你在学校?我现在来找你。”
“不要找我。”
五条悟诧异了一下,前行的脚步顿了顿。这好像是月见里第一次拒绝他。
“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想见你。”月见里记不起前一秒的自己有没有回话,所以又重复了一遍。平静的口吻,没有起伏的语调。
电话已经挂了一段时间。
正值午餐时间,大街上熙熙攘攘。五条悟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耳边是人类的欢声笑语,鼻尖是周边小店里传出的美食香味。
本该是一个美妙的午休时光,他却愣在了原地。
讨厌他的言语五条悟并不陌生,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说什么不想再见到他,五条悟一定会故意在那人面前踩蚂蚁来回走,气死他。
可那番话从月见里口中说出,无敌的五条悟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月见里半梦半醒睡了一个回笼觉,梦里依旧是挥不去的,反反复复的,十年前的圣诞傍晚。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出现五条悟的声音。
再度从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月见里发现枕头和被褥都有些湿。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然后坐起身。
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父亲。
月见里苍介推掉下午的会议和晚上的应酬赶回家,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口就一直愁眉不展地坐在奈奈床边。见她醒了,神色稍稍收敛。
“奈奈酱,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傍晚时分,医生熟练地给月见里配了药,而后温声细语地陪她聊了会儿天。但眼前的少女有一言没一语地回应着,满脸疲态,他也就不再试图让她主动说些什么。
从困扰的情绪里缓解出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整整三天,月见里家没有任何访客,也没有公事来打扰月见里苍介。父女两人就像是在繁忙中抽了点时间放了个假。
“如果妈妈还活着,你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月见里喝了一口热粥,随口一问。商圈里的男女关系素来复杂,她从小耳融目染惯了,并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
月见里苍介吃早饭的动作愣了愣,不确定地看向身边提问的奈奈。
“爸爸是怎么认识妈妈的?”已然从男人眼里看到答案的月见里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那是二十多年前在意大利了。”月见里苍介倏尔一笑,初遇的画面很美,回忆起来依然怦然心动。“琴美在米开朗基罗广场写生。我受邀去参观美术展,一回头就看到了她。”
金发碧眸,瓷白无暇的脸,和小时候绘本里的漂亮洋娃娃一样。
爱情是一种奇怪的事。你不能保证自己多年后依然深爱,但乍见之欢的心绪无论回忆几次都仿佛昨日。
“印象中,你们好像都没怎么吵过架。”
月见里苍介是标准的商人,那些年还是各大财团的领头羊,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森琴美则是自由的艺术家,经常带着奈奈满世界飞,看艺术展,听音乐会或是举办个人美术展。想吵架估计也找不到人。
月见里苍介不知道怎么了,向来回避谈及母亲的奈奈,今天居然对父母的爱情过往产生了兴趣。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轻笑出声。
“那是因为琴美她啊,只要一生气就不理人或者直接玩消失。这点小脾气上,奈奈倒是和妈妈很像。”
月见里也笑了。“这样吗。”
用完餐回到自己房间的月见里,给那支消音了三天的手机充上电然后开机。信号反应了一会儿,收件箱里跳了几十封邮件。
……
她还是头一回在“消失”几天后收到那么多信息。
有大河的、春绯的、镜夜学长的……大河和镜夜基本猜到了怎么回事,所以最后一封短信内容出奇的相似。
「心情好点回个电话哦,奈奈。」
春绯应该也从镜夜学长那边得知了一些消息,所以没有再问她明天的课要不要来,今天的笔记和讲义都有给月见里保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