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阒然无声,只剩下因魏京岚而错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得迟昕指尖发麻。
今天的魏京岚令迟昕觉得太过陌生,能言善辩不说,也不会再为她退让分毫,自仪式亭出来以后,从那一张一翕的薄唇中蹦出的每一个字迟昕都没能听仔细,得反复去思索才能理解消化。
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迟昕能清清楚楚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魏京岚身上慢慢流逝,任她如何挽回都抓不住。
就像那被烧成灰烬的礼服。
就像那被魏京岚亲手丢进火焰之中的戒指。
那个她想要尝试付出真心去回馈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岚岚,从眼前人的灵魂中生生剥离,逐渐失去踪迹。
魏京岚见迟昕盯着自己手中的手表久久没有反应,这才去触碰迟昕的手,将表搁在她的掌中。
“还给你。”她敛了笑,眉目郑重,没再露出讥讽的表情。
那一瞬间的温和,竟像是回到迟昕曾经最熟悉的魏京岚的模样。
几乎是毫不犹疑的,迟昕用尽力气捉住魏京岚即将撤回的手。
“三个人的情侣款是什么意思?”迟昕理智回笼,顺着魏京岚的话疑惑道。
魏京岚再次弯起眉眼,对迟昕露出明知故问的表情。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回应,一旁的阮忻意便插话:“昕昕,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伤你伤得还不够吗?”
迟昕却没搭理阮忻意,而是固执地握着魏京岚的手腕:“岚岚,给我一个解释,行吗?”
魏京岚虽然被迟昕骗了这么长时间,也仅仅是当局者迷,却不是真的脑子不好用,此时见阮忻意慌张的模样,立时明白过来。
她没给阮忻意再狡辩的机会,直接当着迟昕的面戳穿阮忻意:“你的阿意之前特意来找过我,带着号称是你买给她的情侣表,转交了我平安夜送给你的,刚才又被我丢掉的……”
未等她说完,阮忻意又提高嗓门截断她:“魏京岚!你别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戴过情侣表,又是什么时候给过你戒指?!别把你和昕昕的矛盾归结到我身上!”
好似生怕她将实情说完一般。
“昕昕,你别听她胡说……”
迟昕没接阮忻意的话茬,自顾自地向魏京岚澄清:“我没有给过她情侣表,更没有把戒指转交给她。”
魏京岚无意与迟昕再计较分辨这种没有意义的小事,抽出被迟大小姐紧紧攥着的手腕:“阮忻意说得对,我和你的矛盾的确与她无关。”
她后退一步,与迟昕彻底拉开距离:“迟昕,无论是作为被你骗到现在的生活助理,还是作为你正准备欺骗利用的联姻对象,我们都再无干系。如果不想被我打击报复,就最好离我远远的,别再来招惹我。”
她与迟昕划清界限的意图太明显,容不得迟昕有半点反驳。
迟昕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与眼前的人沟通,慌乱中记起魏京岚的通感症:“那没有我,你的……你的病怎么办?”
魏京岚没有理会迟昕的疑问,她跨步坐进车里,由保镖将车门关上。
就在迟昕以为,她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幻影“天魄”的车窗被秘书齐司鸢缓缓按下。
车内,魏京岚安坐于暗夜星空之中,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星沉霜冷,定定地将车外略有些无措的迟昕望着。
“你凭什么认为,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病,都非你不可?”
她仅仅留下一句质问,便不再多言。
车窗重新关上,彻底将魏京岚的面容与迟昕阻隔。直至车辆全部开走,迟昕都没能回过神。
往日最是恣意骄纵的姑娘,此时神色落寞,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任春风摇晃裙摆,吹乱鬓发。
车内,魏京岚竭力忍耐着,克制住幻视爆发带来的恐惧和与迟昕争辩时刻意忽视的难过将她淹没。
“老板。”齐司鸢瞧着她眼尾压抑到极致的红,贴心地抽出纸巾递给她。
魏京岚却摆摆手,拒绝了秘书的好意。
眸底的层层暗涌终是在她强大的意志力下逐渐消弭,就如这车内的星空,只剩下于漆黑之中点缀着斑驳缭乱的光影。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在迟昕这里顺利学成归来,怎能让一刹那的脆弱打回原形?
真心,不过是人世间最卑微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她应该感谢迟昕的,用切身体会的方式叫她认清利益至上的道理。
“齐秘书,我是不是挺蠢的?”
明明已经见识过人性的卑劣,却还是抱着可耻的幻想,非要等到最后一刻迟昕到来,才去在众人面前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