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声开口:“不必拘谨,周公子。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但不是想窥探什么秘密。”
周岫柏眨眨眼:“阁下请讲。”
沈缜便道:“在江陵住了半月,我听闻周公子是饱学之士,又具仁义之心,曾见寒冬街头乞儿落泪,之后开设育孤堂,救治无家可归者众,可为真?”
周岫柏脸色微红,轻言:“育孤堂就在南巷,想必阁下已经看过。”
“的确。”
沈缜颔首,视线望向窗外,日光洒下,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
“那如此仁义的周公子,对上数千百姓无辜惨死、忠臣义士被冤被杀,会作何想法呢?”
周岫柏悚然一惊。
“阁下何意!”
沈缜回望他,悠悠答:“柳堤案。”
室中一瞬寂静。
周岫柏眸中情绪翻涌,额角都绷出了几根青筋。
他好半晌方沉声答:“这就是阁下来江陵的目的么?”
沈缜笑,抬手举杯,虚虚一敬。
“昔日此案发时,柏与家中人...”周岫柏顿了顿,想起女子之前的直白,硬生生改口,“阁下想翻此案?”
沈缜不答。
但周岫柏也并非非要一个答案,他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摩挲袖口,若有所思道:“阁下也猜测秦楼背后的主人是端王殿下?”
话到这里,才算把一切挑明了。
周岫柏看着面前的女子,隐隐明白了她的目的,但又不太理解。
“据柏所知,端王殿下似乎并未与阁下这般大能有纠葛?”
“是不曾。”沈缜看他,语气带上疑惑,“可他害数千人惨死,难道不该付出代价?”
“......”
周岫柏沉默。
良久,他面有愧色,拱手道:“是柏狭隘,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缜摇头,给他添了一杯茶,随意一般道:“周公子如玉君子,何必自谦。只我听说,令弟多不法?”
周岫柏浑身一震。
须臾,他收拾神情苦笑道:“二弟他......”
话卡在了嗓子里,周岫柏一时不知怎么说。
若是对别人,他自然会道家中管教不严或周岫庭少时也颇为凄惨。但对这位来历不明的神秘人,从刚刚的短暂接触来看,周岫柏知道她不愿听这些没用的话。
坦白讲,他作为亲兄长,当时知道周岫庭做了什么后,也深恨竟有此等恶行,不耻与他同姓。
伙同江陵纨绔强闯秦楼,意图给姑射下/药/轮/奸,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若不是那夜周岫柏兴致上来想找几个弟弟谈天,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然而等他急急忙忙赶到秦楼,方知姑射从小门逃掉了,来不及松一口气,又知道自家不成器的弟弟下令护院们去追,追到者可先折辱人姑娘!
周岫柏差点缓不过来气,马不停蹄带着亲随去找他们的去向,但最后却只找到了一群吓得屁滚尿流的护院。
再往后,就是护院说神秘人和白狼群,周岫柏派人暗查江陵城,最终查到这座半个月前被买下的宅邸,然后递上拜帖。
“我......”周岫柏苦笑长叹,“柏回去定当好好管教。”
他静了会儿又道:“二弟他,应该并未猜到秦楼背后的人是谁。这次的事情虽恰好发生在端王殿下离开江陵后,但我已查过,没有人为的痕迹,只是碰巧而已。”
沈缜挑眉,对此不做置评,只道:“柳堤案,周公子如何想?”
一阵风正巧吹进。
竹帘晃荡,周岫柏摩挲袖口,默不作声。
半晌,他抬眸注视对面人深潭一般的眼睛,郑重道:“柏愿为阁下尽绵薄之力。”
......
大门处,沈缜目送着周家马车远去,回转身驱动轮椅,慢慢往后院去。
自沈缜会见周岫柏后就一直安静的系统跳了出来,有些疑惑:“他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宿主么?”
沈缜笑:“他想问什么?”
系统沉默片刻,列举道,“宿主姓甚名谁,来江陵做什么,对周家可有威胁,又为什么出现在那夜的小巷。”
同先前沈缜与周岫柏说的话一模一样。
沈缜讶然,“你有记录的功能?”
系统人性化地顿住。
“......没有。只是可以检索一点东西。”
“好吧。”沈缜也不强求,转而为它解答疑惑,“他不需要问,他已经找到了许多答案。”
系统困惑:“什么?”
沈缜想了想,道:“如果你是周岫柏,一天夜里,你惊觉自己的弟弟在做伤天害理的勾当,你会怎么办?”
系统不假思索:“阻止他。”
“对。所以你带着人前往秦楼,却得知受害者已经逃脱,但新的问题出现了。第一,你的弟弟让护院去追赶受害者,并扬言先追到的人可以对受害者做任何事。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古代,夜有宵禁,寻常人根本不敢上街晃荡,且人分三六九等,一个身处于底层的弱女子,没有人可以施以援手,如若被追到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