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站的江湖人越来越多,徐楚刀估摸着兴味上涌, 长刀在他手中飞得不再稳当, 几息之间奔着围观的看客而去, 一时刀剑激荡, 独舞刹那成比试。
但比得上第一刀客的又有几人呢?
长刀在人群中来去,先是剑再是锤, 双手格挡双拳并用,长鞭甩来被挣脱,纸扇张开再折叠,徐楚刀笑喝一声:“酒来!”
溢着浓烈酒气的水绽开在刀身上,水珠击打,竟在一串碰撞下恍若连成了乐声,交手的一群人纷纷败下阵,直到长刀被一串佛珠挡住。
“刀狂,狂刀,承让。”
女声清冽。
徐楚刀落刀回鞘,定了定神,拱手道:“原来是坤文大师。”
名叫坤文的中年女人颔首:“经年不见,徐小友的刀法又精进了许多。”
“那我就收下这夸奖了。”徐楚刀笑,“大师一起来喝酒?”
坤文摇头:“不了,贫尼还有事在身,只是见猎心喜,所以过来会了一会。徐小友,回见。”
徐楚刀颔首:“大师慢走。”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徐楚刀提着刀坐回原处,见轮椅上的人还在望着坤文离去的背影,便道:“那是普慧寺的住持,应该是今天刚来,估摸着是听说了那金矿壁画里有百年前失传的佛经吧。”
沈缜点头:“原是如此。”
徐楚刀又道:“佛经是不假,但露在外面的就几行,若要看完整,非得想办法凿开那座山壁才行。我总觉得,这又得像这儿一样,牵出一大摞事。”
一旁正灌了口酒的姜蓁喉头微顿,不动声色地与沈缜对视一眼。
贺兰雪突然出声:“虽然此次牵连了许多百姓,但如果当真还有这般事,还是牵连出来得好。”
徐楚刀想了想,仰头:“也对。只不过啊,”
他笑得肆意:“苦了我爹了!”
朝廷那边的人越查越不得了,江湖上的几个镖局都被扯了进去,现下武林盟主估计不能再焦头烂额。
“说起来,”赤锦疑惑,“为何那四位修士还在此处?怨灵不早解决了。”
几人目光顺着望过去,望见不远处站在开阔地明显不一样的两男两女。
沈缜看不清,但她知晓那与其他三人有别、一袭红衣的人,是丛绻。
赤锦还在发问:“那位太阿门仙师尤其奇怪,她的同门皆已离开,为何偏偏她一人留下?”
姜蓁回想了会儿,道:“可能是要去九沂山中。”
顶着其余人的视线,她解释道:“都知九沂山险峻,无人敢往里去。但我前几日才听闻,深山愈往里、愈往高处,雾气缭绕,是修士才能进去的地方,称之为洞天福地。”
贺兰雪沉吟一瞬:“所以,几位仙师想进去找寻什么灵物?”
“对。”姜蓁道,“我听到的消息是这样。”
赤锦道:“那应该多半如此。”
目光在红色影子上又定了定,沈缜回头,压下眼底的情绪。
“说其他的姊妹兄弟们,”徐楚刀扫视一圈,挑着眉毛,“我耍刀了,再来一个呗?”
他视线看向沈缜,“沈兄?”
沈缜心中被他叫得回神,但面上未露,只失笑道:“我并非江湖中人,哪里会这些呢?”
徐楚刀无所谓:“不这些也行啊。沈兄会什么?随便露一手!咱们男儿就是要勇做表率!”
“男儿”沈缜:“......”
“我倒是会一点竹笛...”她迟疑,“...但现下也并无笛子在这里?”
“这有何难?”姜蓁笑,“让徐浪荡给你趁削一个!”
沈缜:“......”
她极度怀疑的视线落到自信微笑的徐楚刀身上。
徐楚刀:“稍等!”
长刀和人一并化成影子飞出去,不大一会儿男子就扛了一截树回来,他口中道:“家母也略通音律,沈兄稍待,我片刻就好!”
......倒也不必。
事已至此,没办法再推拒,约摸一刻钟之后,沈缜拿着手中速成的竹笛,端详须臾,抵到唇边。
婉转笛声悠扬而起。
这首曲子在吹出第一个调的时候,沈缜才意识到自己吹了它,指尖动作不由稍停,但微瞬之后,还是奏了下去。
心绪慢慢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合上双眼,任自己徜徉于万里竹林。
风声沙沙,竹叶簌簌落下,青色袍子的人走过木桥,再走过山石筑成的小道,一路上崎岖峰顶,临风而立。
天际明月注视着她。
遥遥相隔。
她站在无边清辉之中。
一声箫吟骤然应和笛声。
沈缜心念微动,气息刹那不稳,但很快她把握住相和之声,只心头大震。
这首曲子怎么会......
蓦然之间,她又明白了过来。
沈缜在竹林寂静中望向天际明月,忽而想到,谢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明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