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也无妨,她也的确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这名选手。
“我其实也在A和S之中犹豫,”薛冰直言道,“诚如方PD刚才所言,亦烟和Albert给我们带来了,嗯……很不同的一出《天鹅湖》。”
“其实,《天鹅湖》是我最爱的芭蕾舞剧,小时候,小伙伴们似乎都更喜欢天真纯洁、温柔善良的白天鹅,可是我却总是忍不住看向黑天鹅……”
薛冰看向钟亦烟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善意的好奇,然而钟亦烟的心却渐渐地沉了下去。
在听到开头第一句“《天鹅湖》是我最爱的芭蕾舞剧”,钟亦烟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危机感。
果然,薛冰继续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亦烟。”
“关于黑天鹅的角色塑造,也关于一些技法的探讨。”
【哇哦,雪饼老师居然用了“探讨”这个词!】
【烟烟真的好强,呜呜】
【我也是,我也是,虽然白天鹅美丽善良,但是我总觉得黑天鹅好像更迷人】
在接下来的提问中,薛冰导师的语声温柔笑容亲切,然而钟亦烟听来却是她人生之中的至暗时刻。
实际上,钟亦烟甚至连一出完整的《天鹅湖》都没有看过。
对于黑天鹅角色的理解,她只停留在搜索页面几个标签式的形容词。
她也知道那些都是刻板印象,可是她从未深度地挖掘过黑天鹅的内心,如今也只能从一些套话模板中,拼凑组成词句,应付导师。
这样敷衍式的糟糕回答,显然让导师的印象分一度滑落。
不止是薛冰,连一旁业已给出评分A的方以航,都开始摩挲着打分牌的边缘,似乎在重新审慎考虑打出的评分。
钟亦烟暗道不好。
薛冰接收到了少女求救似的眼神,尽管心中失望,但仍然是揭过了这一话题,跳转到下一轮的提问。
然而钟亦烟很快后悔,还不如让薛冰继续问呢!
上一轮的提问好歹都是中文,她就算编也能编出一些。
而这一轮,Soutenu、en Dedans、Rond de Jambe、从导师口中吐露出来的一连串芭蕾专业术语,天花乱坠,砸得钟亦烟头晕眼花。
Albert站在钟亦烟身旁,这么近的距离加上舞者天然对于身体的敏感度,他察觉出了身边少女的僵直。
他很奇怪,为什么他的舞伴会如此紧张?
本该是同导师谈笑风生的高光时刻,钟亦烟却始终含糊其辞,支支吾吾,她甚至连基础的发音都错了——这也难怪,她只能模仿薛冰的一两个音节。
不说导师,这番表现,连隔着屏幕的观众都生疑。
【好奇怪,钟亦烟的反应,怎么感觉像个芭蕾门外汉似的】
【同一个动作,意大利、法国、俄罗斯的舞蹈学校的叫法可能完全不一样,她可能……反应不过来吧?】
【话说钟亦烟是在哪里学的芭蕾呀】
【我刚刚翻了钟亦烟的官网资料,她的履历上完全没有芭蕾的奖项,这种水平,居然一个大赛也没有参加过?】
【怎么啦?还不准人家淡泊名利吗?】
【淡泊名利……好吧,可是她在特长、兴趣、爱好,这三项里面,没有一个提到芭蕾或者舞蹈!这不正常吧?】
“Failli转过去,接Attitude的时候……”薛冰的话音戛然而止,她担忧地看向少女苍白的脸颊,“烟烟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一滴汗从钟亦烟的脸庞滑落,少女僵.硬地点了点头。
方以航见状,插话道:“人家小姑娘刚跳完舞呢,还有那三十二转挥鞭转,雪饼啊,让她休息会儿吧。”
薛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略带愧疚地道了歉。
钟亦烟没有敢接受这道歉,只说“谢谢导师”。
这高傲的少女在这一刻,甚至惊慌失措到冲着导师席鞠了一躬。过于狼狈的样子连黎绯也移开了目光。
薛冰一声“对不起”之后,收获来了一句“谢谢”,下意识疑惑自己是不是有些听不懂中文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黎绯冷眼旁观这出啼笑皆非的闹剧。
钟亦烟的额角汗珠涔涔,看起来是剧烈的运动所导致的,可是黎绯却知道,这里面也有她紧张的成分。
恐怕,女孩的背部流出了一身的冷汗吧。
【何止是紧张啊,】系统轻哼,【如果我是她,恐怕脚趾都把舞台的地面抠出一座凡尔赛宫了!】
打造出一个谎言之后,往往会留下诸多的漏洞,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填补。
而对于钟亦烟来说,当她站上这个舞台,使用偷来的舞步,跳完这一出《天鹅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