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无动于衷。
无助与绝望渐渐侵袭钟亦烟的心上。
“舅舅!”
钟亦烟哭着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你难道忘记了你姐姐临终前,你向她承诺过的吗?你这样,对得起她吗?!还是说,你……”
“钟亦烟。”
钟意去吧台倒了一杯酒,冰块坠落到玻璃杯底的声音清脆。
“你甚至连一声母亲都不愿意叫。”氛围灯下,男人清隽的眉眼间满溢冷峭之意,“只是一个舅舅的所谓虚名,凭什么认为我会一如既往地袒护你?”
钟亦烟红了眼圈,想要低头服软却没有被给予机会。
“你该庆幸,”钟意哑声低语,“你现在的监护人是我。”
如果是他的姐姐,此时的钟亦烟恐怕不会悠闲自由地站在这里和他吵架,而是应该在警.察.局度过这个晚上。
将混合着冰块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钟意放下酒杯。
嗫嚅着唇的钟亦烟,最终在这冷漠而倨傲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不再言语。
钟意不再看她。
男人心下微微黯然,他忽然想到,如果换作姐姐,大概也不会任由她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
“我能容忍你的一点任性,但这个范围决不包括对于生命的蔑视。”
男人冷冽的嗓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掷地有声。
女孩动了动唇,最终却也未能挤出半个音节。
这一次钟亦烟自己放弃了争辩。
她是他姐姐留下的遗孤。
钟意对于钟亦烟有着不同寻常的包容,但她愈发过火的任性,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在这一点上,钟意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辜负了姐姐临终所托。
但若是钟亦烟想借此要挟他,恐怕打错了算盘。
“你留在这里,好好反省。”
玄关处,男人换上外套,留给钟亦烟的只有一道漠然的背影。
——留在这里?
这句话里的关键词,触动了消极抵抗的少女,她无法继续保持沉默。
“不行!”钟亦烟不顾之前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站起身来,“我明天还有二公!”
她试图挽留他,或者,劝他改变心意。
钟意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既然她没有办法去明天的二公,你也不要去了。”
钟亦烟瞪大了眼睛。
“你果然!”
像是抓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把柄,钟亦烟咬牙切齿,恨恨地扬声叫道。
“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谈什么对生命的蔑视,说到底其实还不是因为她才……”
少女情绪激动,言辞自然也有些激烈。
这些激烈的言辞,在男人冰冷的注视下渐渐消音。
钟亦烟的胸膛不断起伏,她含恨止住了话音,却止不住心中愈烧愈旺的怒火以及妒火。
“……钟亦烟。”
钟意最后,连名带姓唤了一声与他血脉相连的少女,心里着实有些奇异。
“这个世界上,你得到的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现在,她还没有为她肆无忌惮的任性付出过应有的代价。
钟意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任由身后的女孩如何歇斯底里,男人再也没有回头。
因为他没有回头,所以他不知道,自他走后,黑暗中的少女有多么的绝望。
那扇门在钟亦烟的眼睛里缓缓关闭,带走最后一丝光亮。
她没有阻止。因为,她不管再怎样任性,心里其实也一直清楚,他如果要离开,她是无法阻止的。
钟意离开后,钟亦烟没有开灯,也没有去找医药箱处理脸颊上的伤,而是静静地抱着膝盖蜷缩在黑暗之中,心里的火光一点点熄灭。
她从来不是神明。
自诩神明,也不过是因为她有一个守护她的神明。
但是现在,他不愿意帮她了,为什么?
玄关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坐在地上的少女立刻挣扎着站起,她扶着沙发,小腿酸软发麻,但阻挡不了雀跃的心情。
她就知道他不会放弃她的!
然而看清来人后,少女眼底希冀的光瞬间熄灭。
她连一句“怎么是你”或者“为什么来的人是你”,这样的反问都提不起力气去开口。
“怎么?看见是我,很失望?”
顾舜尧开了灯,挑眉问道。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突然受到明亮光线的刺激,钟亦烟冷不防,差点落泪。
灯亮了,顾舜尧得以看清少女红肿的脸颊,以及……含恨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