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徊喝了口茶,抬眸问:“接下来想去哪里玩?”
辞辞不假思索:“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挑的。”模样极乖巧。
他凝视她:“你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
踏出小院往前行几步,确有热闹可看。
一棵合抱粗的红颜枫下置着几张棋局。有风吹过,棋子岿然不动,火红飘落,绚烂非常。一旁亭上书曰:以棋会友。
原来此处收藏着历朝历代堆积的疑难棋局,其中精魂气魄历经沧桑而不散,时刻俨然以待。
当下,棋局前立着几个人,正喋喋地争论对错。
叶徊领着辞辞从他们身边走过。他选了一张空着的棋盘跽坐,端详其繁复的布局,片刻,施施然抬手。纵横捭阖,一路驰骋。这是一只翻云覆雨的手。
旗开得胜。
辞辞立在他身后,窥不见手谈的意趣,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留意周遭的吵闹声。直到有人经过他们。
“妙!妙啊!”那人立了半晌,未几拊掌大笑,“兄台可否再解一局?”黑白厮杀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最可窥人的心智。心若坚固,则,无往不利。
“可。”叶徊扯了扯唇。起身,移步。
一鼓作气。一盏茶后又解一局。他收回手。
树下喝彩连连。最初那人拱手道:“妙极!兄台破局的思路甚妙。”叶徊起身回礼,用一贯的波澜不惊:“不过仗着前人所遗,侥幸而已。”
那人哈哈大笑:“这便是妄自菲薄了。”
“连破两局。兄台可留下姓名。”
“沈怀。”他淡淡道,“从浮阳来。”
“小妹,走吧。”他温声唤女伴离开。
顺着他的目光,大家这才注意到在场还有一位女郎。衣蓝的小娘子对着众人款款施了一礼,随兄长离开。
沈怀这个名字顷刻便传开来。据说这位沈兄随行着亲妹,也是一位难得的清丽佳人。这对兄妹来自遥远的浮阳,慕昙社之风而来。
临近午后天便回暖。阳光和煦而明媚,亭台楼榭,花树相间,耳边到处是鸟儿啼叫。
“在想什么?”离开纷繁的棋局一段路,辞辞落后了几步,叶徊停下来等她。面上并无不耐,反而带着探究。
辞辞偏过头去,拿手刮鼻尖:“我在想,那些个黑的白的,是不是特别有意思呢?”这是她一贯的小动作。
叶徊看着她:“没什么意思,不必深思。”
“哦。”
“若是想学,改日教你。”
“不,不,不了吧。”辞辞脸上写满了拒绝。
叶徊也不在意:“那你可有什么想学的?”
我什么都不想学。辞辞心道。张口自动换成了冠冕堂皇:“我想先练好字迹。”
“你倒务实。”叶大人怎会不知她的真实想法,此刻不欲与她计较罢了。
穿过繁花翠叶铺陈的层层锦绣,树木环绕一块空地,利箭铮鸣不绝于耳,视野所极原来是一处靶场。
叶徊领着辞辞走向空位,掂了掂手上的弓。将弓递给辞辞:“拉得开吗?”得辞辞一阵猛摇头。
“回去之后,送你把小弓。”
辞辞只当他是对妹妹说的:“谢谢哥哥!”
叶徊不再看她,端正身形,从容地拈弓架箭,瞄准,拉弦如满月。第一箭“嗖”地飞出去,这种关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取出三支羽箭。
三箭连发。后来的很快追上前一个,齐齐奔赴。
这叶大人瞧着清瘦,不想竟有如此神力!辞辞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肯放,须臾又想到什么,解下帕子递过去。叶徊接过,略略拭了拭额头,将帕子抓在手里。落在旁人眼里自是一番兄妹情深的景象。
在场人等被这不寻常的动静吸引,纷纷赶到对面查看。
四箭正中红心!
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箭无虚发,无可挑剔。
有人遥遥冲这边招招手:“兄台参连技法出神入化!”又有人喊道:“可否留下姓名?”
“沈怀。”
短短半日,沈怀这个名字传遍万柳园。
靶场掩映之后是马场。没有想象中的飞骑扬尘,因为园中多女眷,怕冲撞,所以一向有不准疾行的规矩。
辞辞看中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叶徊扶她上马,牵绳子绕场走了两圈。纵使加了鞍子马背上也还是颠簸,辞辞踩在脚蹬上,身形一晃一晃地,倒是不觉得害怕。
但叫县尊大人牵马这件事也太出格了……辞辞心虚地看别处:“谢谢哥哥。”
叶徊看得出来她喜欢骑马,便勉励道:“好好写字。今后便准你骑马。”
辞辞没有接话。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马,壮着胆子摸了摸马儿脑袋。这匹小马可真温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