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禛移开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没有全然信任月神。在立场曾经敌对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对月神言听计从。
但不得不说,对于月神的提议,她确实有几分心动。
毁灭天门台倒是小事。她现在最迫切得到的,就是树种的消息,在这点上月神说得对,她没有任何途径和方法,找到隐藏在大势力中的树种。
树种的目标太小了,加上被封印了灵气,想要找到它们,难度不比大海捞针要小。
就算李禛将所有宗门都掀了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它。如果出点力就能得到树种的情报,那也是很值得的。
但据她所知,日环食也在搜集树种。而且他们手上,应该也有不少树种了。
月神不会在关于树种的情报上骗她,这样只会使双方的合作迅速告吹。
不过事情结束后,日环食会不会和她争夺仅存的树种,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毕竟月神只说了负责提供情报,可没保证树种一定会落到她手里。想必他们打的,也是事后黑吃黑的主意。
而巧的是,李禛也在打这个主意。双方对对方的小心思,都心知肚明,却也不打算戳穿。
李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边缘。感受着光滑的触感,她眉头紧锁,思索着她与月神合作的可能。
月神知道她在思考,也没有出声打乱她的思绪,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半晌,李禛突然收敛心神。
她放下手,声音淡淡,却没有说同意或是不同意,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吗?我曾经见过你姐姐日神。”
日神?
听到这个名字,月神反射性地皱起眉,又快速舒展了眉头,很快恢复了平静:“我知道。”
语气满是疏离和漠不关心,全然没有姐弟间应有的亲近,仿佛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不过说来也是,这两人本身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与其说是“姐弟”,不如说是同一批生产的“产品”。
产品与产品之间,关系再冷淡都是正常的。更何况,日神和月神的性格本身就是“相互排斥”的。
对方面部表情的一系列变化都尽收李禛眼底。她眼中划过一丝幽光,继续道:“她在哪里?”
月神摇头;“我没见过她。”
李禛又问:“她死了吗?”
月神道:“或许没有。”
他这话说得坦然,脸上也不见任何遮掩的情绪,看起来,日神失踪后确实没有找过他。
想来也是如此。如果日神真的加入了对方,那么日环食的实力就足够对付天门台。
在这样的情况下,月神或许就不会冒着风险和李禛谈合作了。
李禛用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点了点面前的小桌,指尖与桌面相碰,发出轻轻的响声。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升起,又像泡沫一样破灭。几秒后,她倏地笑了起来。
“好。”她看着月神,“我答应你了。”
月神脸上扬起笑,但他的眼中未见多少欣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李禛一定会答应合作的。
树种对李禛来说很重要,就好像它们对日环食来说也很重要一样。
月神对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对付天门台是件大事,需要细细谋划,不急于一朝一夕。
将合作的事谈完,又补充了一些细节,李禛便迈开步子,丝毫没有停留的想法,拽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她的口袋里沉甸甸的,有什么冷硬的温度隔着一层布料,撞击着她插在兜里的手。
是月神的钥匙。
这把钥匙,便是李禛与月神合作的底气,也是她答应合作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她没有立刻掏出钥匙控制月神的办法,而是将钥匙当做底牌,在关键时刻用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月神大概不知道,他的备用钥匙已经落在她手里了。
李禛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狡猾的微笑。
而在她身后,月神看着她的背影,同样地弯起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也褪去温和冷清的面具,银色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上钩了。”
两人同时想道。
天一点点地亮起来,来日环食的人也多了。身着白袍的日环食成员穿梭在人流之中,脸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温和。
路过其中一间祷告厅的时候,李禛看到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微闭双眼,跟着台上的白袍女子默念着一首短诗。
再向前走,又能听到隐约的歌声。
李禛穿过歌声走出建筑,清晨的风吹起她的衣角。
她顿住脚步,回望着这座高大而神圣的建筑,在建筑暗色的阴影下,来去的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满足和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