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好不容易到家,家庭医生已经陪同着裴纪也上了救护车。霍骁又往医院过去,到抢救室外,听保镖排着队连比带划地描述当时的情景。
裴纪也或许是主动往水里躺了下去,要不是他的身体在窒息后的本能挣扎中踢掉了塞子,这会儿大概已经溺亡。
保镖进去的时候,他躺在浴缸底,脚上有撞伤,而浴缸里的水几乎见底。
他的身体是冰凉的。
光听描述,霍骁的火气就在不停往上冒,愤怒和后怕一齐冒了出来,他深呼吸几次,回身一拳砸在了医院的白墙上。
“他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哈!”霍骁磨着牙,阴狠道,“我发誓,等他醒过来,我一定要把他的手脚都捆上!”
·
裴纪也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他变得矮小,在一座梦幻的花园里尽情地欢笑、奔跑。他跑了很久很久,直跑到一棵参天的巨树之前,仰起头。
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高挑少年从树上利落跳下,向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随后,将手中的竹蜻蜓递给了他,指指他的身后。
他骤然回头,二楼窗口处,爸爸和妈妈站在一起,微笑着等他回家。
……
他突然睁开了眼。
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就再也做不下去了。但他虽然醒来,意识却还没有完全回神,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思绪有些混乱。
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弯腰站在他病床旁边,问着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
裴纪也想了好一会儿:“裴z……裴纪也,我叫裴纪也。”
“今年几岁?”
“差不多……27?快28了。”
“家里有几口人?”
“s……三口,现在是三口人。”裴纪也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能够聚焦了,“我没事,医生,脑子很正常。”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四周的环境,“这儿好像不是病房?”
“这是抢救完成后休息观察的地方,你的家属在门外等待。”医生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眉目温和,看着有点慈祥,“看起来大脑功能没有受损,如果你没别的问题,一会儿就让护士把你推出去。”
“家属……说的是霍骁?”裴纪也怔了怔,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大胆到他的心脏为此狂跳起来,一旁的心率检测仪几乎要发出警报。
医生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我很好。”裴纪也摇摇头,深呼吸了几次,才说,“医生,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外面的那个,我的‘家属’,就说我抢救失败……已经死了?”
他分明清晰地记得那种窒息感,也记得自己为了对抗窒息感引起的本能挣扎而做的努力。
分明,只要闭上眼,就能一了百了了,为什么他还会回到这个世界?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医生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事违反纪律,我们必须将实情告知病人家属。”
裴纪也眼底的光熄灭了,片刻,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脸颊滚落。
“我只是想逃离他,为什么……”
是个人都能看出病人状态很差,医生于心不忍,想了想问:“你还有其他家属吗?如果有的话,我将你的情况告知其他家属,也不算违规。”
裴纪也摇了摇头。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必须得这么做。”医生叹了口气,向他颔首示意,“抱歉。”
·
裴纪也终于还是被霍骁重新关了起来,为防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霍骁亲手将他的四肢锁上了。
“……让保镖贴身监督不太合适,其他人又忙不过来,就我了。”最后,还是关幼然拄着拐来看守裴纪也,“希望你不会介意。”
裴纪也安静地看着他:“你怎么受伤了?”
“就那天,我从那间暗室出去以后才知道,姓靳的根本是给我设了个套。”关幼然叹了口气,“唉,也怪我轻敌。”
“靳路云这么厉害,”裴纪也问,“那霍骁是怎么救的我?”
关幼然:“。”
他忽然想起霍骁的嘱咐,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好半天,才编出来一个勉强像样的、半真半假的说辞:“他报警了。”
“……哦。”裴纪也说,“这样啊。”
他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连扭头都显得慢吞吞,关幼然是个急性子,不太受得了他这样,忙哄道:“别想那么多了,吃饭吧,你看我一个伤员,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来给你送点饭,你就给面子吃两口行不行?”
“手。”裴纪也动了动,手铐撞到座椅扶手上发出“铮铮”的声音,“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