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定南王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落寞,他与崔氏适才在门外,一直不知该如何与孩子相见。
她已不记得他们了。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年没有护好她。
崔氏先进了船舱,他一直候在这里,整个人来回踱步,很是不安,直到崔氏在船舱里唤了他,他才深出口气,推门而入。
——
他们的船在亥时到了邺城,谢如闻和她父母回了定南王府。谢玄烨是南朝太傅,此次来北朝是以拜访交流之名被祁允贤上书力荐的。
他下了船后,北朝礼部负责此次接待的大臣已在岸边等候。
谢玄烨去了驿馆。祁允贤在身后看着,神色凝了又凝,早在与陛下上书时。
他就已想好了。
此次慕之来北朝,定要好生接待他一番,与他竹林博弈,跑马射箭,探讨两国未来局势,可如今。
只剩一声叹息。
他早就看出来了,谢玄烨此行的根本目的,是阿闻。他早就知道阿闻的身份,此次北行,对于他来说,是势在必行。
直到谢玄烨上了马车,祁允贤也翻身上马,回了他的府邸。
——
谢玄烨因着胸膛前的伤,入了驿馆的第二日并未进宫去拜见北朝的皇帝,当日早朝,有朝臣不满,祁允贤虽心中愤愤,还是为他说了话。
北朝皇帝命太医院的人前往驿馆为他治伤。
实则,谢玄烨的伤,用的都是上好的金疮药,已经结了痂,不耽误行走。到了夜间,他正在屋内独自一人落着黑白二棋。
一人影于暗黑中出现在他的院中。
北朝太子萧墨独自一人,身披大氅,头戴帷帽,大步走进谢玄烨的书房。
随后,房门紧闭,浮生无念守在门前。
第三日的时候,谢玄烨入宫面圣,在宫中待至午后方回。他坐在马车里,对无念吩咐:“去定南王府。”
无念应是。
马车在洛阳街定南王府门前停下,谢玄烨一袭墨衣,长身玉立,刚下了马车,迎面就遇上一人。
祁允贤手中提了两壶酒,两只油纸袋,从另一方向走过来,也是要去定南王府,看到谢玄烨时,他神色微凝,上前道:“阿闻的身份并不被外人知,太傅大人也当知如今定南王殿下在北朝是何种处境,你是南朝太傅,孤身来此,可想过后果?”
谢玄烨看了他一眼,只嗓音平和道:“早在去岁,允贤便在信中与我言,要与我饮酒落棋,今日你既提了酒来,我该当陪你。”
祁允贤:“……”提起这些,他气不打一处来,不欲再说,抬步往王府行去,浮生刚从马车上提出好些礼物。
谢玄烨回身看向他:“给我罢。”
此时,定南王府里,谢如闻正和崔氏在后院采摘时微花,这几日,她已逐渐又想起了许多八岁前的记忆。
毕竟是母女,就算是多年未见,在一处待了一两日,已是十分亲昵,崔氏整日里都在陪着她,就连初回到王府的那夜。
谢如闻都是和她一起睡下的。
他们正在后院谈笑着,侍女上前来禀:“王妃,祁公子和谢公子来了,王爷让您和,”侍女顿了顿:“和阿闻姑娘一道过去呢。”
昭乐郡主萧时微早在六年前就死在了皇宫之中,崔氏已吩咐身边人,谁也不许提起谢如闻的身份。
崔氏听到侍女口中的祁公子时,本欲带着谢如闻前去,可随之听到了谢公子,她神色微凝,对侍女道:“告诉王爷,就说我与凝凝有事要忙,不过去了。”
侍女应是,随后离开。
谢如闻没吭声,继续去摘时微花。
至酉时,谢如闻正和崔氏一道用晚食,侍女又来回禀:“王妃,谢公子问,阿闻姑娘可否出去一见?”
崔氏看了看谢如闻,谢如闻只垂眸用晚食,依旧是不吭声,崔氏清了清嗓子:“他千里迢迢从南朝而来,倒是清闲,在定南王府待了这么久。”
崔氏站起身,对谢如闻道:“凝凝,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用些,我去见他。”谢如闻秀眉轻抬,随后对崔氏点了点头。
崔氏来到前院时,谢玄烨正与定南王在古亭下并肩而立,似是在谈事,祁允贤在石桌前坐着,先瞧见了崔氏。
他起身,上前唤道:“师娘。”
崔氏走至凉亭下时,定南王和谢玄烨也已回转过身,谢玄烨对崔氏见礼,崔氏对他却是连之前最基本的两国礼仪也不再顾忌,只神色淡然,问:“不知太傅大人要见阿闻,是有何事?”
谢玄烨神色平和,回道:“她的爱宠昨日病了,恹恹的只蹲在窝里,阿闻最是懂它们,想问问该如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