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堂。
孤启指尖颤着,接过那张和离书。
分明是一张轻薄的纸,到了他手上仿佛有千斤重。
“你不愿为后宅所束缚,这也是我们先前商议好的,今日我将它交予你,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了。”郁云霁为他披上一件薄衫,轻声安抚道。
她分明动作很轻了,生怕伤到他,可待取下贞洁锁他还是哽咽的不成样子。
药效猛烈,单取下贞锁是不行的,是以,郁云霁找来一根绣花针,将他的指尖刺破,挤出血珠来散热。
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含糊不清,郁云霁不知晓该如何看待眼前颤着身子,捧着和离书的人。
他兴许是高兴坏了。
郁云霁这般想着,与他静默无言,忽而身前人暴起,急急地喘息着,将手中的和离书撕得粉碎。
粉碎的纸片纷纷扬扬,终落在地。
郁云霁轻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孤引之。”
孤启身形晃了晃,水眸望着她一字一句:“殿下,引之走投无路,恳请殿下收留。”
他苍白的足踩在地上,脚踝上斜斜地挂着一条红绳,朝她一步步走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他身上还带着余韵,脚步虚浮着,郁云霁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栽倒在地,任由那股荼蘼香逼近。
郁云霁看不明白他:“你既心悦恭王,如今按着我们先前所商量好的,你我之间互不亏欠再无瓜葛,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如今又何出此言?”
“……求殿下收留。”孤启咬着牙,将解释吞了下去。
“我不明白你,孤启,”郁云霁看着她,认真的道,“你不嫁我,隐忍多日,又博得贤名,如今和离书在手,你反倒不愿,为什么?”
孤启悲愤的看着她:“我在殿下心中就这般不堪吗,方才我们,我们都那般,殿下仍不肯同我圆房,如今又弃我……”
“你这话没来由,”郁云霁打断他,清澈的眸子望着他,里面没有半分情/欲,“是你心悦皇姐,我如何会强迫你行此事,何来嫌弃一说,今日是应你要求的和离,而并非休夫,不是弃。”
“是,是引之生了妄念,”孤启垂首低低的哂笑,美人面蒙上了泪意,“同殿下一夜春宵的郎君不知凡几,我就这么差劲,入不得殿下的眼吗?”
郁云霁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太过极端,且眼下这些哪一点又不是顺应着他的心意,孤启如何又不愿和离。
她猜不透孤启的心思,她也没有精力去猜。
郁云霁屈指抵了抵眉心:“你今日情绪不好,改日再谈。”
她拢了拢披肩,一丝不苟的踏出了半月堂的门。
鼻头酸涩的厉害,眼前的景象又模糊了起来,孤启缓缓蹲下,颤抖着抱紧了自己。
他再也没有家了。
……
郁云霁大早便醒了。
并非她不贪睡,实在是周子惊精力旺盛。
这人大马金刀的坐在她的榻边,低声道:“祖宗,算我求你了,我现在被人追杀,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郁云霁抓起被角蒙头,闷声道:“大清早扰人清梦,我也救不了你。”
对于她的话,周子惊充耳不闻:“你不知晓云竹曳,他没有半点公子的气度啊,追了我整条街,恨不得日日粘着我,还有他那兄长,也是个极为不好相与的,他们恨不得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若是我母亲知晓,非得扒了我的皮!”
夭寿了,要知晓,她当年睡遍幽朝名倌,什么风流的事不曾做过,竟然要为着儿郎的纠缠焦头烂额。
得不到回应,周子惊将眼前的锦被掀起,露出里面半死不活的郁云霁。
“……这是你卯时来寻我的理由吗?”郁云霁闭着眼不看她。
糟心的自家姐妹,她实在不想管。
周子惊突然想起什么,惊异道:“这京中,谁人不知你郁宓同王夫恩爱非常,为何还要分榻而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郁云霁被她一把拽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肩道:“我们要和离了。”
“郁宓,你即便恼我,也不该拿着此事玩笑,”周子惊合不拢嘴,“到底怎么一回事,彻底玩儿腻了?”
“我喜欢温柔可人的。”郁云霁试图一句话堵住她的嘴。
脑海中浮现出孤启昨晚任君采撷的模样,郁云霁皱了皱眉,将脑海中的景象挥去。
周子惊一脸了然,笑着拍了拍她:“这才是我熟知的那个郁宓嘛。”
“我今日来你府上避一日,想来云竹曳不敢来了,毕竟我们郁宓威名远扬,小郎君岂敢……”周子惊偏头得意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