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答,他兀自拿起玉枕旁的锦帕,垂着长睫不再言语。
那就再看看,看她还会如何做,若是她心中当真又孤启,他是不会插手他们的感情的,若是没有……
他侧眸看着院中的一株铁树,那株繁茂的铁树,随着凌冬散尽也开了花。
孤启未眠。
他缩紧了身子,心头的绞痛与腹中的疼痛更甚,他饮下了几壶冷酒,如今胃中正是翻江倒海,他伏在榻边干呕,却也无济于事。
好疼。
心口的疼痛远比胃口更甚。
他虚虚握拳,按压在胃部,此刻他像是化为了一张柔软浸湿的布巾,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女子挤压着,将他拧成各种模样,直至将他内里的水分全然榨干。
“郁云霁,殿下……”他这般呢喃着。
额角被冷汗浸湿,他整个人更是缩成虾子。
今日云梦泽入府一事他听闻了,更是见到殿下亲手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衫,是今日同他回门时披的那一件。
像是狠狠地被人抽了一耳光,强烈的耻辱让他几近昏死过去。
他原还想着,他同殿下定是心有灵犀,否则殿下如何也会同他一样,今日选了相近颜色的外衫,却不想,这外衫今日便搭在了旁的男子肩上,是他自作多情了,一直都是。
殿下不要他了,这个结果带来的伤痛远比胃中更甚,孤启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昏死过去。
她嘴上虽然不说,可今日的哪一句又不是在嫌他脏。
他的心悦太廉价了,廉价到说出口,都只会让他的殿下认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孤启颓然的望着眼前,眸中早已空洞虚无,他伸手摸索着地上的酒,却摸了个空。他什么都不是,他本就配不上这个位置,从头至尾都是他在肖想,如今也依旧是个笑话。
可他不愿想,只要一想到将来郁云霁身边会站着旁的男子,那男子会为他生女育儿,会为她住持府上中馈,为她操持打点一切,最后到了夜里会睡在她的身旁,独享殿下的温和与爱,他便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疯,想要将那男子的脸撕扯下来。
他卑劣自私,他不可理喻,可只要他一日不曾嫁人,便还有回旋的余地,他要做殿下唯一的夫郎。
他伏在榻上,再也没有力气抬眼:“殿下,疼疼我,求你也疼疼我吧。”
——
“殿下用些点心吧。”三千为她端上了一盘糕。
郁云霁放换好寝衣,重新捧上文书,见状不禁有些诧异:“王府到了夜里怎么还会有剩余的糕,今日这是怎么一回事?”
幽朝女子大都入夜不食,前些时日她看文书到深夜,实在是饥肠辘辘,后来夜入小厨房摸了个空,那夜是饿着肚子睡的。
起先她还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后来问了王府的下人才知晓,依弱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大了,王府的糕向来没有剩余,他兴许是日日都会来小厨房包圆的,所以王府从来没有剩下过粮食。
今日怎么如此不寻常,难得是依弱不曾包圆?
三千邀功讨赏一般笑着:“半夜吃太多会积食,属下也是为了依弱公子的身子着想,而朝他讨要时又提及了殿下的名号,他还能不交出来不成?”
郁云霁皱眉:“你威胁他?”
“殿下,属下哪儿敢啊,”三千忙投降,“不过是向依弱公子索要了几块糕,属下怕您饿着肚子,公事再如何繁忙,您也不能空着肚子不是?”
她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向郁云霁展示着里面三块完整的花糕。
那三块花糕被保护的很好,可见三千回来的路上也是小心护着,不曾让它碎半分。
郁云霁看着还散发花香的糕,摇了摇头:“你还给他把,这糕点简直是比他的命还重要,你如今要了他三块糕,他指不定躲去哪偷偷哭了,过几日还要来告你的状。”
“不会啊,”三千挠了挠头,“这是依弱公子他自愿给我的。”
简直是天方夜谭。
依弱怎么可能自己将糕点交出来,郁云霁断定了是三千哄了那傻孩子。
三千道:“就是依弱公子自己交出来的,属下本是打算讨要一番,可人到了别院,依弱公子听闻殿下受了伤,自己便回了屋,取出了三块糕递给属下。”
三千为了增强她这句话的可信度,收敛起了面上吊儿郎当的神情,认真的颔首。
她还记得这位依弱小公子当时有多可爱。
他唇角今日没有带着糕点的残渣,整个人拾掇的干干净净,听闻他们殿下受了伤,当即噔噔噔地跑回了屋内,捧着三块糕就出来了,还嘱咐她,糕点易碎,路上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