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身形差不多,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连双眼睛都看不清楚,难怪他会认错。
宁锦婳微微点头,没有在这细枝末节上与他纠缠,一行人进了大帐,营帐里放着硕大的火盆,驱散人身上的寒气。
“把蓑衣脱下来罢,我让人拿去烘干。”
霍凌大马金刀地靠在主位上,在自己的地盘,他多了些随意。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在火红炭火的炙烤下,显得略微邪肆。
宁锦婳也不矫情,身上的蓑衣又湿又重,她簌簌解开带子,掀起帷帽,露出一张姝色艳丽的容颜。
女人乌发雪肤,皓齿朱唇,因下了雨,几缕黑发粘在瓷白的脸颊上,有种我见犹怜的凄美。
见状,霍凌心头微动,内心忽地一阵灼热。这一刻,他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黄昏,少女迎着晚霞,在一片海棠花海中,笑吟吟望着他。
他微微笑道:“你一点都没变。”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时隔多年,他原以为她已韶华不在,容颜不复,那个属于他的绮丽的梦,或许只能留在记忆里。
没想到如今再见,她还是多年前的样子,丝毫不减当年的风华。
——被陆寒霄娇养这么多年,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富贵,宁锦婳万事不愁,岁月哪儿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呢?
霍凌心猿意马,宁锦婳却没心思跟他叙旧,她直接拿出怀里的玉佩,道:“霍将军可认得此物?你白日里给我的,你……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霍凌看着那枚玉佩,爽快回道:“一个孩子。”
“嗬!”
宁锦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急问道:“是不是一个三四月大孩子?男孩儿,长得白白嫩嫩的,很喜欢笑。”
霍凌如实回答:“确实是个三四月大的男丁,长得也周正,不过他并不喜欢笑。”
听夫人说,貌似这孩子有先天不足之症,呆呆滞滞,连话也说不出来。
宁锦婳闻言心乱如麻,心里已经确认了八成。她神色急切,“霍将军,能否让我见见这个孩子,此等恩情,我必当重酬!”
霍凌没应她,反问道:“王妃,这个孩子身份有些特殊,你要先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才好决断。”
“他是我儿子。”
宁锦婳此时顾不上矫情,直言道:“是我亲生的孩子,他才出生四个月,霍将军,求你……”
霍凌眸光一闪,瞬间坐直身体,“你说是你的儿子?你和……陆、陆寒霄?”
这话问得失礼又过界,但是有求于人,宁锦婳忍住心底的难堪,点了点头。
角落里的叶清沅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口相讥,“将军这话真奇怪,王妃的亲生孩子,不是王妃和王爷的,还能是谁的?”
霍凌顾不上叶清沅,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得到的消息,这孩子是太子的遗腹子啊。
除夕当夜,因为这孩子,他被迫暴露位置,在陆寒霄手里吃了个闷亏,如今宁锦婳竟然告诉他,这是她和那个男人的亲生儿子!
所以,他竟甘心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做饵?而真正太子之子,想必此时正在他手里吧?
这其中弯弯绕绕太多,霍凌七拼八凑猜中了五成,这五成足以让他出离愤怒。
虎毒尚且不食子!
如若不是恰好碰到他,他又恰好认识那枚月牙玉佩,这孩子现在焉有命活?更别提他私自藏匿太子之子,于公,于私,他都不该放过他!
“霍将军?”
宁锦婳看他神色变了几变,却迟迟不说话,心里更加焦灼,“可是有什么不便?您但说无妨。”
看着仓皇懵懂的宁锦婳,霍凌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怜爱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心怀歹念,不知道她的亲生儿子被枕边人当作诱饵,险些被害死。
她是那么娇弱,怎么承受的住这些?
霍凌轻叹口气,他起身上前,一步步逼近宁锦婳。
“霍将军——”“将军——”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霍凌一怔,随后轻笑道:“我霍某一生君子磊落,坦荡无愧于心。”
他身形高大,整个人把宁锦婳几乎笼罩起来。他垂着首,给她披上厚实的披风。
“别怕。”
似乎怕吓到她,他声音放的很轻,“我只是怕你冻着,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霍凌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无情看人尚有三分深情,更别提他对宁锦婳的心又实在算不上清白。如若她过得好也就罢了,但她如今过得不好,他心生怜爱的同时,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