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趁天还没亮,把还有半场‘夜袭’的戏拍了。”
刘循把饭团放在了一边,拿过剧本朝时筝讲了起来。时筝自然是配合的,只是被威压吊起来的,勒得腰背有些紧,这种紧让他有种反胃的感觉,但是天色暗,加上粉底打得厚,时筝没有喊停,在场的人都没发现,直到这场拍完,时筝被放下来时,吴芳予才注意到他脸上都是汗。
“怎么?”
时筝摇摇头,说:“可能是没吃饭,低血糖。”
吴芳予脸色难看地扶着时筝去一边搭得防风棚里休息。
然后从包里翻出了一大块巧克力,掰了一块,时筝已经很自觉地伸手拿了,却被吴芳予直接说道:“张嘴。”
时筝就像个在幼儿园被阿姨训斥的孩子,不敢反驳,乖乖张开嘴,含进了嘴里。
然后吴芳予就转头对两个不明所以但同样紧张的助理说道:“以后准备巧克力,时筝不吃饭就喂他吃巧克力。”
这种空腹带来的晕眩感很熟悉,至少在他少年时期,常常因为要排练而一天只能吃一顿,还都是些索然无味的清水蔬菜和鸡肉,以至于后来他对美味佳肴也都不太感兴趣,就像是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习惯了远远地注视,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想要了。
并非是不喜欢的,只是如果现在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就好像是辜负了从前那个在练习室里,拼命忍耐和努力的自己。
吴芳予甚至有段时间还差点去带他看医生,但是时筝知道自己不是厌食症,只是吃饭已经不再是一种享受,而是能够维持生命体征的一种必要的营养,所以也就常常会忽略而已。
时筝想说没必要小题大做,但是刚张嘴,又被经纪人塞了一块巧克力,外加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是金樽玉贵的小王爷,不是饿死鬼,导演让你减十斤,再瘦下去我看直接演鬼片得了。”
吴芳予向来语言犀利,加上是业内有名的经纪人,很多人面前她都这样直言不讳,何况是一手带起来的艺人。
时筝本来就是个为了拍戏对自己狠得下手的人,加上一个戏疯子的导演。
吴芳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美名其曰为了“艺术”献身的做法。
“你胃好不容易养好点再穿孔进医院,看谁还来管你!”
吴芳予说这话十足得像了教训儿子的老母亲,两个小助理也一脸遭殃听着训。
等吴芳予走了,时筝朝两个怯怯不敢言的小助理安慰道:“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下次准备巧克力,挑苦一点的。”
时筝晃了晃手里剩下的黑巧克力。
吴芳予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下午时,就天晴云朗地给两个小助理派事儿干了,等时筝的戏份暂时告一段落时已经是一月初了,剧组的人都要继续工作而不回家过年,偶尔会听到工作人员在休息时和家里人电话或是视频,接电话时都是喜悦的语气,而挂了电话,却常常是转过身去沉默一会,然后又敬业地投入工作状态。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时筝都快忘了新年到来,忘了城市的热闹和喧嚣。
又或许是因为这种热闹,从来都不属于他过。
其实当明星也有许多好处,因为忙,常常没办法和家人有很长的团聚时间,对时筝来说,却成了最好的理由。
——因为很忙。
——所以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在大年夜和家人围着饭桌,其乐融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根本没有什么家人。
——没有人在等,也没有道不尽的牵挂和不舍。
想走的人不能走,能留的人却不能留。
一月下旬,时筝就被导演从深山老林释放,还有些戏份要等开春再拍,其实春天的景色完全可以靠人工模拟或去一些低纬度的地方拍,但是刘循却解释道:“我等的不是春天,是时间。”
他说这话时,带着细纹的眼睛舒适地眯了起来,一手点着烟,一手拍了拍时筝削瘦的肩膀,说道:“等下次见面,你就不再是个纨绔了,而是个帝王!”
——所以春节这段时间,把瘦掉的肉吃回去。
车从山路开出去时,竟然在山上看到了桃花。
“这个时间,桃花就开了吗?”
“是腊梅吧。”
两个小助理新奇地讨论着。而吴芳予则和家里人发着语音消息,外放的语音泄露出几声孩童脆脆的还不标准的普通话,像是早春枝头动听的鹂鸟。
时筝听着周遭的动静,戴上了耳机,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中闭上了眼睛。
第23章 旧友难寻似故人
一路辗转,一下飞机就收到了一条简讯,时筝的私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确切地说,会时常用这个号码联系的,也就只有吴芳予和盛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