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阿雅……”
声音来自一位白发妇人,妇人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骨瘦如柴,深陷的眼眶兜着快合并的双眼,皱纹堆积在她的脸上,好似时间雕刻出的褶皱与沧桑:“阿雅……”
“奶奶!”阿雅推着轮椅快速沿着斜坡边缘滑下去,她在快接近的时候一拉手柄,轮椅就稳当停在了妇人面前,“奶奶,我在这……”
妇人已经哭不太出来了,一手被阿雅抓住并贴在自己的脸上,这举动给了妇人短暂的依偎,而妇人只是声音在颤抖:“阿雅……是谁来了?”
阿雅可见一直在安抚着妇人的情绪,杨潮青注意到许多人都在向这边看,他们大多变得沉默,整个庇护所陷入了死亡一般的静寂。
“不是……坏人,奶奶,他们来帮哥哥了。”
妇人的嘴唇、身体都在颤抖,可就是不愿将视线离开女孩,只是右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好……你们年轻人忙……奶奶就不打扰你们了……”
阿雅神情慌张,一双眼时不时地往杨潮青这边看,后者似乎明白了什么,前去拉扯陈松清的衣袖,陈松清反手敲了敲他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回眸看他,轻声道:“这样,我与她去执行赏金任务,你做你该的事。”
这句话让杨潮青的心一下落到了实处,他不知道原来陈松清的言语竟然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似乎他所相信的,都对杨潮青飘散的思绪有一种牵引力,并将之实质化;杨潮青未曾意识到,他脑海中一切光怪陆离的虚幻都在这牵引下逐渐趋向真实——毕竟陈松清的命门在他手上,某人不去还真不行。
阿雅和妇人分别后,眼角红红的:“你们跟我来罢。”
“我去就行。”陈松清道。
阿雅愣了愣,旋即低下头,缓慢推动轮椅前行。路上她问陈松清一些模糊的问题:“我想知道,你们所说的生物影者是如何繁殖的?”
陈松清对这些概念不是很清楚,便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生物影者普遍不具有在体内受精的能力,繁殖应该是自行培育的。”
“你们执行赏金任务,是因为这里有你们需要的资源吗?”阿雅接着试探道。
“与我讲话就不必拐弯抹角了,执行者滥用职权是违反规定的行为,以掠夺生殖细胞为目的就是罪加一等,想必你们已经深受其害,”陈松清说破了他们之间互相试探的动作,“倘若需要帮助的话,越早说明情况越是个明智的选择。”
阿雅收紧握住轮椅扶手的手,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若非如此,方才与我同行之人为何还要留在原处?”陈松清站着靠墙,“你猜那些人是希望你替代他们,还是他们会救你?”
女孩低头沉默不语。
“你的哥哥们在何处?”
庇护所整体呈U字型排列,此刻他们在接近第二个拐角的地方停住。
“他们在前面。”
陈松清不急不缓的看向天空,灰蒙蒙的,他耐心等待阿雅的叙述,他知道这个故事并不长,只是过程应当沉重。
阿雅最终叹了口气,她的抉择没有令她走向既定的结局,也许在最初的故事中,她将会在此时此刻,成为下一个被分离生殖细胞的人。
“组合种,你也许有了解过,我们都是从北方南迁过来逃难的人,因为路上接受了执行者的帮助,就在钱塘江附近建立了这个临时庇护所,说是庇护,你也看到了,不如说是囚禁,他们无休止地向我们索取血液!无休止地向我们索取生殖细胞!如果不听话……他们就会制造组合种,使我们的身体受辐射影响变为残疾或直接死亡……”阿雅双手掩面而泣,哽咽道,“奶奶她快不行了,我的其他家人也都已经走了……还有很多人呜呜,他们在我们的面前自杀……发疯……”
陈松清阴沉着脸,双手抱在身前,道:“你们的人还有多少没有被分离生殖细胞?”
“我不知道呜呜……也许就剩下我了,也许还有人被藏起来了……”
“……”陈松清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带我去找你的哥哥们。”
阿雅有些困惑,却也无法反驳什么,擦去眼角的泪水后,又看向陈松清:“哥哥们很厉害的,你不要受伤,”以她微薄的力量,就算和陈松清一起去见了所谓的“哥哥们”,她也只能成为累赘,“我无法与你一同前去,它们在前面拐角左边的第三个集装箱里,我送你到门口,他们才不会起疑心。”
她说这些话时仍在哽咽,却又仿佛掷地有声地成为了她的底气、她的信念。
“知道了。”
第三个集装箱里的人正饶有兴趣的进行讨论,他们统一戴着护目镜,一眼过去整齐地穿着白大褂,四周墙壁围满了圆柱形培养皿,不断灌输着绿色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