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究竟是哪里的?”巴颂的话打断了陆鸣的思绪。
“泰国清迈的,刚刚说过了。”陆鸣语气有些不耐烦,“运气不好,碰上条子缉毒了,刚从那边逃到波贝。”
坐在前排的方俞忽然抬起眼眸,通过后视镜看着陆鸣的眼睛。
“你俩……认识啊?”巴颂看看这边,又看看坐在后座的陆鸣。
陆鸣叹了口气,刚想解释我们不认识就被方俞抢了先:“嗯,我们认识。”
陆鸣:“…………”
“以前在马尼拉打过照面。”方俞面无表情地继续补充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我们都是高城身边的人,他管仓库的,我负责交接的。不过我级别比他高些,接触的人多。”
陆鸣目瞪口呆,被迫接下了对方张口就来的剧本,只好淡淡应道:“嗯。”
“那为什么你俩都没事,反倒是那个姓高的玩意儿死了啊?”巴颂不明所以地追问。
陆鸣眼眸里闪过一丝同样的狐疑,是啊,为什么方俞能脱逃爆炸现场?!
“以一个毒枭为中心,可以往外延伸出一张无边无际的人脉网络——跑腿打杂的不说,光是坐庄的,仓库主,制毒师傅,以及每个区域固定的和不固定的掮客就有无数多个,再加上那些分布零散,利用地下拳场或是某些娱乐所进行白/粉生意赚点小钱的人,你觉得警方能管得过来吗?”方俞眼底掠过戏谑的笑意,“所以五年前那场针对马尼拉制毒村寨的轰炸和剿灭,目标其实根本就不是我们这帮碎催。”
陆鸣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方俞当年作为卧底潜入马尼拉,比谁都更清楚那场中菲联合剿匪行动的真正目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方俞要将自己的身份直接抖出来。
“我跟城哥干了好些年,多少也听闻了一些他的经历。”方俞目光一扫后视镜里的陆鸣,很快挪开了,“他是华裔,中国那边警校毕业的,当过兵,做过警察,干过一些不怎么发达的买卖。后来他随祖上到菲律宾。那会儿马尼拉政治稳定,政府为了发展经济而允许博/彩业合法,由于经济自由,没有外汇管制,马尼拉赌性成风,满大街随处可见赌输了的人被暴力催债。绑架,殴打,敲诈勒索,还不起高利贷的人被迫吸毒接客……高城顺水推舟,买下块地教农民种植罂粟或者古柯,渐渐发展了自己的制毒基地。”
“所以当时警察的目标是他呕心沥血花费数年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制毒村寨,而不是他的手下,甚至——”陆鸣目光灼灼,极力捕捉着方俞神色的变化,“也不是他本人,对吗?”
“没错,事实上马尼拉警方非常清楚毒贩的彻底剿灭有多棘手,他们只想把这罪恶本源剔除出自己的国家,至于他以后愿意在哪东山再起,这些条子才没那个兴趣去管,”方俞抿唇一笑,忽然扭过头直视着陆鸣的眼睛,“剿匪那天,我刚好负责一批货的运送,在村寨里多待了一会儿……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死吗?”
陆鸣愣了一下,刀尖舔血的卧底生活让他迅速做出了反应。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泰利教授,为什么不远万里抵达西港,是什么给你的契机?”陆鸣身子略微后仰,眼底笑意若隐若现,“是金钱的味道太香了,隔着大洋彼岸也能嗅到暴利的气息吗?”
车子顺着坡道向上行走,空气渐渐稀薄,潮湿雾气从车窗缝隙溜进来。
下雨了。陆鸣别过头望着窗外,水汽夹杂着泥土和砂石气息猛地灌进肺腑,引起阵阵颤栗。
“是边老板,”方俞勾起唇角,视线死死地盯在陆鸣身上,“若不是边老板好意,把我从火海里弄出来,又将我带到西港发财——我们恐怕今天没机会见面。”
陆鸣沉默片刻,没有回话。
五年前,马尼拉的灰黑色产业链火热朝天。边啸从那里发家并不奇怪,“恰巧”路过高城所在的村寨也说得过去,如今将阵营转移到西港也算得上符合逻辑,可是……
“那么罗伊先生,”方俞没有给他太多思忖的时间,他微微向前倾,凑到陆鸣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五年前村寨被轰炸,整片基地生灵涂炭,你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呢?”
什么?!
陆鸣脸色唰然一变,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邻座值勤保镖皮鞋擦动地板的声音。
负责开车的年轻马仔瞬间起了八卦心,有意无意地朝后视镜瞥。
车子拖着长长的尾灯驶入村口,被两边持枪的卫兵伸手拦下了。
“后面的车哪来的?”其中一人哐地拉开车门。
“送货的!他们说要见边老板!”巴颂扯着嗓子大声解释,“能不能跟里面的人说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