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不冷静”,程续握在他胳膊上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未着寸缕的上身被夜风一吹白瓷般泛着寒意,程续松手扯过周泽手里的西服给他披在身上。
任由他摆弄着自己,周泽失神般望向空荡荡的夜空,良久,开口凄戚然说道:
“你说得很对,这么多年我一直就拽着你给我的那一点好不舍放手,踯躅不前…
被你拒绝,被你抛下,再苦的日子,我就翻着那点甜反反复复嚼着,生怕时间长了就淡忘了…
但想想,这十几年的时光,你给我多少孤独、无助,恐慌甚至绝望的日子?
这些苦,我再也不想受了,那点甜我也是时候该忘了。”
悬于他眼睑的一滴泪滚落下来,他阂上眼,泪水开闸般顺着眼睫不停往外涌,他抬手捂住脸,大口大口喘息着,心口撕裂般疼痛。
就在今晚,这一刻,周泽才真正死心,真正看清楚了,程续根本不在乎自己。
他对他的好是他做人的准则。
他所有的挺身而出也好,所有的担当也好,不是因为他是周泽,而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他应该这样做。
他甚至可以在一场激烈的xin事中说停就停,他对他哪能有一丝的在意和怜惜。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今后离我远点”,周泽伸手探向自己的西服内袋,摸出那个银色的火机,递到程续眼皮底下,
“这个火机,是你离开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七年了,我每天带在身上,日夜伴着,从不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现在,还给你。”
……
不知是哪句话,哪个字戳到了程续,周泽眼看着他的眼眶变红了。
不想再去猜这个人的心思,周泽长长叹口气,转身拉门准备离开。
程续仓皇上前两步,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胸口贴着周泽的后背,那么紧,周泽甚至能听到他心跳得声音。
再一次转过身来,他看到了他的眼泪。
父亲去世也是借着一场醉酒才愿意落泪的人,他的眼泪确实是稀缺的。
“为什么流泪?”周泽盯着他的眼睛逼问:“当年离开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你到底爱不爱我?”
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周泽一瞬耳鸣,他面色痛苦地吞咽了两下,弓背捂住一侧耳廓,摆摆头,声嘶力竭吼道:
“你他妈能不能把你的心掏给我看看?能不能别让我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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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开始还是结束
热腾腾的泪就程续心尖上的血,止不住地淌着。
这眼泪浸着周泽的心,裹在他心口坚冰般的怨念一点一点被泡软了,化了,余下一颗被卸了甲,赤裸裸的心。
他把它剖开了,捧出压在心底的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面对,为了你,我死都愿意。”
久等不到答案,他回抱住人,用一种像要把对方嵌进自己身体里一般的力度,低声央求:
“不想说也可以,我们一起,一起从头开始,好吗?”
七年了,整整七年的时间,他从恐慌到恨,再到说服自己放下,在这兵荒马乱的一晚后,他承认,他不过还是个会被他轻易摆布的懦夫。
什么云淡风轻,什么阶段陪伴的过客,不过是求而不得后自欺欺人地借口。
他从来都抱着渺茫的希望苦苦等着这个人。
可这次,他依然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
不知怎样离开的这栋房子,暗沉沉的午夜,周泽浑浑噩噩辗转于一栋挨一栋的别墅。
终于走到了自己的院前,他从西装里袋摸到房卡,双开的木门嘎吱一声被缓缓推开,又再合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程续被关在了门外。
月色冷幽,周泽揪着自己的西装领子慢慢蹲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被狠狠地撕裂,太疼了。
他对不起自己这颗已然千疮百孔的心。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个人。
那些他对他的好,那些自己无法割舍的眷念,最终全变成了射向他胸口的箭。
这一晚,他的梦也不遂人愿,纪录片一般,一场接一场,全是那时的他们。
……
那时的周泽还是个对社会拉满仇恨的初二学生。
那时的程续离博士还很远是个辍学的高中肄业生。
那时的张文静倒是和现在一样二,那时,汪涛还在…
第二人民医院对面的中学,就是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江中一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高中部的实验班是本省冲刺全国名校甚至全世界名校的孵化园,学校周边一溜烟为学生服务的补习机构和小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