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伤心,比以前那几次真实多了。
苏云祈心想,这个笨哥哥,之前总爱跟他装可怜,仗着自己心软就爱欺负他,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任何表演的成分。
但他也没有继续欣赏演技的时间了。
舞台上的演员需要观众的支持与配合,就像自己总是会顺着裴砚初的心,任由他玩弄自己的情绪。
他懂他要的,他懂他想的,他只是不说罢了。
是他无能为力,做不到与命相违。
不好意思,让你伤心了。
苏云祈抬起自己的袖子,一下又一下,替他擦着脸上的泪。
可惜他怎么擦也擦不完,就像自己唇角的血,无论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裴砚初应该是又被自己吓到了,他捧着自己的脸,惊魂未定地擦去他下巴上沾染的血迹。
多可笑,枯木下,长河边,相顾无言。
苏云祈最后问他,
“哥哥,最开始的时候,你有认出我吗?”
裴砚初不愿回答,他抱着人靠在树干上,轻轻晃着他。
“哦?那我还算挺成功。”
苏云祈自嘲一笑,略去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失望。
“笨丢丢,笨安安。”
“拜托,大哥,我都要嘎了,你还真骂我啊。”
“算了,骂就骂吧,你开心就好。”
苏云祈的颈侧感觉到一点湿意。
裴砚初一定是爱哭鬼,这回是真背着自己偷偷哭。
“苏云祈。”
“我告诉你这个,别哭了好不好?”
“那我不哭,小神仙就可以不走了吗?”
苏云祈听到这个代称,莞尔一笑。
原来他的好哥哥一直把他当作从天上下凡救世的小神仙。
只可惜他并不是,他只是来救他一人的。
被拆穿的那一刻,他其实是害怕的,他害怕裴砚初会讨厌他,会撕破脸皮告诉他,说那些日子里的情意都是装出来的,他故意报复恶心他。
但他并没有,他是真心的,真心对自己的。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他罪该万死,抛下裴砚初一个人离开。
如果当初他不那么自私,任由自己卷入爱意的旋涡,是不是就能及时止损,不让他这样难过。
“阿祈,你要睡了吗?”
“能不能再陪哥哥看最后一场雪。”
苏云祈哼了一声,脑袋歪斜在裴砚初身上,有些撑不住。
“阿祈,你说你喜欢养小鱼,哥哥已经让他们在后宫挖池子了,很大,有一个延春殿那么大。”
“阿祈,你说你喜欢吃小兔糕,哥哥已经招揽了天下所有会做甜点的师傅,等你一个一个尝过去。”
“阿祈,哥哥一直没忍心告诉你,初七它死之后,初一也不吃不喝,跟着去了。”
苏云祈呼吸逐渐急促,他猛地抓住裴砚初的手,用力翻过身,一把抱住他。
“阿祈……”
“哥哥,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你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帝王。”
“你勤勉治国,心系天下。”
“你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再无流离失所的难民。”
裴砚初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一点点暗下,抖着唇慌忙去抱他。
“阿祈,阿祈,还没下雪呢。”
“别睡!我不准你睡!”
“你要是敢死你试试看,我就,我就……”
“我会恨你的。”
他语无伦次地抱起苏云祈,刚才的那点温柔随着他逐渐闭上的眼睛消失殆尽,
他用力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出一步,歪斜着跌在地上,拼尽全力护住苏云祈无力的身体。
那只手不再为自己擦眼泪了。
可是明明他还在哭啊。
给他擦一下吧,给他擦一下吧。
“丢丢,安安,阿祈,阿祈。”
“哥哥刚刚是骗你的,哥哥不会恨你,哥哥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恨你。”
“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裴砚初抱着自己再也不会回应的宝贝,一步又一步,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
脸上突然碰到一点寒意,他眼神空洞地抬头望天。
点点雪花飘散而下,似乎在替已逝的爱人,吻上自己的脸颊。
“阿祈快看,真的下雪了。”
“好吧,你玩困了,先睡吧,我们下次再看。”
裴砚初病态地拉了拉他的兜帽,小心翼翼护住人,不让他沾到初雪。
他的阿祈不需要白头,永远年轻,永远鲜活漂亮,那他就满意了。
“阿祈不怕。”
“你不是没家的小孩。”
“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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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该歇息了。”
新来的小太监不懂规矩,他站在裴砚初身侧,小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