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她多也是知晓的,虽不算很多,可关键地方也是有人的,又只是传递消息,依柳淮序的本事,或许……是她一叶障目了也说不定。
他大约是会帮她的吧?
毕竟…他上次也曾是许诺了的。
柳殊骤然有些不确定地飘忽起来,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把这瞬的灵光延伸成更深层的思考,故而她只得克制地弯了弯唇角。
“不忙。”闻初尧不知眼前人此刻已经走神到天外,面上表现得颇有几分色令智昏,“孤忙完才过来的。”
如此,柳殊便也不多问了。
“但现在外面日头正大着,还是晚些吧。”他缓缓望了眼窗外。
烈日被窗棂阻隔,但仍是有相当一部分坠进了殿内,若非冰鉴,恐怕殿内这会儿的暑气也不会少。
闻初尧这话转的生硬,还未等柳殊揣摩清他的心意,那股独属于他的清冽气味便靠了过来。
天旋地转间,一切的初始显得陌生又熟悉。
耳廓处的皮肤传来一阵凉意,有柔软的东西缓缓擦过她的脸颊,接着是锁骨和其他地方。
酥麻感如火花一般渗透进指尖,并以此为据点,向四周蔓延。
柳殊恍惚觉得,像是有一条隐形的线在牵扯着她,支配着她,引着她只能往更深处走。
榻边的窗台,一束红粉蔷薇静静摆放在瓷釉瓶内,花房新嫁接的品种,花蕊开得格外好,经过微风细雨的滋润,娇艳欲滴。
枝头间被掐出新鲜的汁液,待柳殊回过神,迷蒙间嗅闻到这股花香气时,男人的手早已经垂下。
而她这朵尚未完全绽放的小花,也被迫由着花蕊的意,向外渐渐伸展开来。
闻初尧的一双黑眸在阴影中微敛,微凉的手心扣着她的手腕——
那只手骨节因为用力泛着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手指扣住腕关节,接着,忽地轻轻往上一掰。
柳殊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不过瞬时,那根隐形的线在此刻又缠绕了上来,轻绕着她。
滑而细,轻而缓。
她很想往后避,但除了那根线,还有另一股滚烫让她被迫放弃了这个想法,冷与热交替下,似乎只有外头的知了声响了。
柔密的网就这么把她笼罩住,伴着揉碎的蔷薇花香,充盈室内。
接连三四次弹奏下,隐形的丝线断掉之后,有形的热浪便更猛烈了,待几柱香后,又悠悠然归融于这一片燥热之间。
光辉笼着细纱,林木逢夏,所有其他的低喃声,皆数隐没于蝉鸣。
……
等柳殊醒来,抚摸着身侧尚有一丝余温的空位时,她甚至已经有种诡异的平静感了。
平静地喊松萝进来,吩咐她接着调理身体的由头去熬药,再平静地一件件把衣服穿好。
一个眼生的小宫女见状,三两步走至柳殊身侧,帮她整理起衣襟来,宫女伺候得颇为熟练,手下的动作也是又轻又稳。
生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嘴角处有一颗痣。
柳殊瞧着,突然就觉得有几分眼熟起来。
思及那个因私放她出宫见柳淮序而被处罚的小太监,她难得微妙地沉默了会儿,即使是已经补偿过人家,心里却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她那次应该做的更谨慎些才是。
柳殊望着那宫女的时候,那人也在注意着她的神情。
半晌,一道微弱的问询声突兀响起,“…柳寅,可是你的什么人?”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暗号,小宫女手下的力道依旧平稳,接着,快速往柳殊的衣襟里塞了个纸条,面上低垂着脑袋,退开了几步,微微行了一礼,又退至边缘处。
柳殊一愣,下意识去望门口。
松萝端着药盏,正小心地跨过门槛往里间走。
即使隔了好些距离,那股浓黑的药味却似乎能够轻易嗅闻到。
柳殊不由得飞快往胸口处去探,那里,纸条的触感颇为清晰。
下一瞬,她把东西又往里压了压。
荷陵被她寻了个理由去别处拿东西了,此刻,殿内颇为安静。
因此,松萝走至她身边后的这一句汇报就显得尤为明显,“娘娘,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荣宁县主似乎是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小姑娘等到她喝完,这才有几分担忧地开口,一双秀气的眉毛此刻被拧成了一团。
柳殊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接过人递来的蜜饯,半晌,含糊地应了声。
她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奇怪,自偶然发现荷陵似乎是站在闻初尧那边,也暗地里监视着她时,这股奇怪的感受便开始无限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