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太子殿下一定是查到了。
有这等罪状缠身, 就算是真的即刻拿了姑母的性命, 落在旁人眼中,也只会感慨两句, 说得了个“罪有应得”的下场。
徐云知来这趟之前, 明明心底是早有准备的,可太子殿下却只是沉默。逼人的迫势从另一端蔓延至此, 是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完全无可能抵挡的。
而且……
倘若定罪,姑母定是会……折戟于此了。
思及此,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始担惊害怕起来,鼻头忽地就酸了。
闻初尧没立刻出声,手指无规律地轻点着桌案,脸带着一丝丝倦意,但尽管如此却依旧无法掩盖那股凌人的气势,“你应当知道,光上次的事情,孤便可以治你们的罪了。”
谋害皇家血脉,谋害宫妃,这是几个德太妃都抵不过的。
况且…那个女人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真玩心机,也玩不过张皇后。
闻初尧原先也不知她到底为何敢与之合作,后来…却好像渐渐摸索到点儿苗头。
他的目光投注到徐云知身上,语气平静无波,“你是聪明人,对待聪明人,孤向来也不想说那么多。”
这话落在徐云知耳里,令她神情微动。
其实…横跨在这其中的阶级差距她也并非不懂,她只是……突然有几分不甘罢了。
缓缓深吸一口气,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殿下…!”她的眼尾通红,泪珠不断从脸上滑落,堆积在心中的话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像是察觉到了眼前人逐渐变少的耐心,猛地扬声道:“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我知晓我本没有这个立场来说…可是……殿下。”徐云知的目光中隐含祈求,“就当是圆一个将死之人的梦吧,如若……您也顺手的话。”顺手,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
闻初尧只是有些漠视地看着,直至这一刻,他才像是有了几丝兴趣,睨了眼满脸泪痕的女子。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瘫倒在地上,神情狼狈的人也是可敬的。
愿意为了个……蠢货拼命,而做到这种地步。
这件事…她们也摘不出来,即便是他真的大发慈悲放过了这两人,依他那个母后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放过的。
甚至是……跟养蛊一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神色依旧是冷然的,“你是希望孤能放你姑母一命?再顺手帮你料理了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玩笑话,轻轻摩挲着茶盏,轻啜了口茶水,“徐姑娘,孤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交易。”她定了定神。
“我死后,这些事……都会一概掩埋掉的。”
徐云知深吸了口气,抬眼与那道目光对视,一字一句道:“包括您对太子妃的那些想法…和杀意。”
她话音才落,闻初尧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眉眼间积满阴沉。
身上的杀伐气一下子重了,压迫得人心悸,那种冷酷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徐云知亦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殿、殿下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晓。”似乎是被吓到了,匀了匀呼吸,又补充道:“我这种小女子……自然心思会敏感些。”
“我相信,殿下也不会想皇后娘娘能够安稳存活世间的。”
“你怎知孤不想?”男人的目光冷冽如刀,仿佛能看穿到她的内心深处,“她是孤的母后,孤…又怎会不想让她长命百岁。”
话到如今,她已然是没有什么底牌了。
可……她是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被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毁了…!
毁了她,未来还想毁了姑母!
徐云知的眼眶中盈满泪水,莹莹烛火下,显得有几分冷静的疯狂,但偏偏声音与尚且镇定的神情截然不同,止不住地颤着,“那只是名义上的,您明明——”
恨毒了她。
闻初尧骤然打断了她,“明明什么?想让她死?”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徐云知身上扫过,眼神漠然到像是看着一堆死物,“而且,孤又说过什么……不该对太子妃说的话吗?”
徐云知只是瞧着他,“您想杀她。”
她的手一直在颤动着,额角更是渗出几丝细汗,但她的语气是超然的笃定,“您……曾经是想杀了她的。”
见闻初尧望了过来,她反倒奇异地笑了笑,“那不是对心上人的样子,殿下。”
“您想杀了她,至少……曾经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