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枝苦笑着摆手,“冷静一点啦,这不是还没死嘛……”
黑岩一把扯过晴尘,反手锁上茶室的门。
“喂,你是怎么回事?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她和你表白了吧?你怎么能亲眼看着她去死还无动于衷?”
后背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晴尘咬了咬牙,却没什么表情。
“喂!你有没有好好听啊?顾礼枝马上就要死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吃饭喝酒?”
晴尘不耐烦地挑了下眉毛,将黑岩扯住他衣领的手拿开,道:“悲伤是送给死人的情感。礼枝现在还活生生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比起提前开始痛苦,不如现在想想还能做什么。”
“都说了无解,你还能做什么?”黑岩一拳捶在了墙上,震得隔壁正在围炉吃火锅的几人一个激灵。
芝麻撂下筷子,“隔壁在干什么啊那两个家伙……”
晴尘推开压制住他的黑岩,“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
黑岩对着墙又是一拳。
木制房子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以至于隔壁几人一瞬间在担心墙板会不会就这样被打穿。
“你倒是快点想啊,你这狐狸,分明就是引诱了她。可礼枝小姐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为了救你回来,她一个人在比叡山走了那么远的路来找我询问方法。你是不是想把她变成迦羽夜那样,才会满意?”
晴尘的眼尾浸湿,渗出一抹红色来。
他幽怨地盯着黑岩。
黑岩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
“晴尘,黑岩大人。”门外,礼枝叉着腰站着,“再不来,和牛要被吃完了。”
晴尘推开黑岩,打开门,微笑着走了出去,“你们吃太快了吧?”
是错觉吗?
礼枝看见晴尘的眼尾是湿的,好像哭过。
不过她还没细想,诅咒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发作。
……
他冰凉颤抖的手抱紧了礼枝,将蜷缩起来近乎痉挛的小小的身体圈进了怀里。
明明是礼枝在忍受疼痛,可晴尘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利刃捅穿,刀刃在温热的肉里旋转切割,血液逆着气道上涌,满口的腥气。
在他咳出血的那一秒,他忽然明白了之江诅咒的用意。
礼枝从疼痛里缓过来,已经没了任何胃口。
不过今晚的火锅,本就是为了趁着人还能行动,把黑岩的人情还回去。
众人心情都不好,这一顿饭草草地结束了。
晴尘将礼枝送回家,等着她睡着后,他轻手轻脚地溜出卧室。
白色的狐狸在黑夜里疾跑,越过城市静谧的街道,来到了之江稻荷神社。
“晴尘?”黑色人影在本殿前显形,发出尖锐的笑声,“我都说了这诅咒不能破解,你还是不要费这心思了。”
“不能破解,但可以转移。”晴尘化作人形,面色平静无波地说道,“你真正的目标,是我吧?”
黑色人影明显一顿。
紧接着,他爆发出一阵怪异的大笑。
笑声尖细而又聒噪,音浪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吹得东倒西歪。
在这一片飞沙走石的风中,晴尘不动如山地站立着,似是有无限的耐心等他笑完。
“晴尘啊晴尘,这世上最懂得我的,一直都是你啊。”
晴尘冷笑一声,“彼此彼此。”
“可是我现在不是从前那个陪在你身边的默默无闻的神社主建筑了。”黑影遗憾地说,“我恶劣至极,我想要欣赏你失去她之后的痛苦,就像我失去我的主祭神一样。”
“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不要牵扯进第三人了吧。我可以接受你对我的一切怨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晴尘伸出手,掌心向上,“转移诅咒的符纸拿来。”
“你那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嘴脸是怎么回事?”黑影逼近他,一团黑雾将他束缚其中,“你已经不是神了,而且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至少应该拿出应有的态度。”
晴尘握紧手心,放下了手。
他低下头,放低了声音,诚恳道:“拜托你,把转移诅咒的符纸给我。”
黑影又是一笑,“这远远不够。我要你卑微地、低贱地求我。若是我不能满意,你们就都一起去死。”
晴尘面上不动声色,喉结却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昔日万众敬仰的神,做不来这种事也是自然。”黑影说着,就急速向本殿里撤去。
面对着身影远去的黑色人形,晴尘撩起了衣服的下摆,曲起一条腿,单膝跪下,紧接着,收起另一条腿。
双膝跪在院内布满碎石的地面上,仿佛被凹凸不平的硬物刺进了骨头里。
“一切罪责都在我,我任你处置。恳请你,放过顾礼枝。”
黑影哑然地注视着曾经被人供奉于神坛的稻荷大明神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姿态就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