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了沈策的住处。
他的院门没有关上,向内敞开着,萧蕴龄站在高处的假山前,能看到会客厅灰色的地砖上遍布天然成就的石头纹路,女子淡雅的裙摆随微风摇曳,露出底下碧色的绣鞋。
他有客人?
萧蕴龄新奇地上前,吴百山正从会客厅出来,他看到了萧蕴龄,她这一身十分好认,是他按照沈策列的单子购置的成衣。
虽然主子不是很满意,但穿在她身上娇俏活泼,与她的年龄很相符。
“五小姐。”他走到门外,询问道:“怎么不进来?主子正在会客厅。”
“他有客人吗?”她压低声音问,她站在门口,视线受阻,已经无法再看到里边的情形。
“是誉王殿下的一位妾侍,她执意要见主子,说有要紧的事情禀告。”吴百山除了奉上茶水便没有再逗留在里边,因而不知他们在谈论何事。
萧蕴龄闻言更加诧异,她难以将沈策和她父亲的妾侍联系在一起,心中隐约觉得此事怪异。
“您可以直接进去的。”吴百山看着她一脸好奇,示意她进来。
正说着,会客厅的人出来了。
萧蕴龄的双眸亮起,她见到沈策背手跨过门槛走出,高大的身形遮挡身后的日光,在她身上笼罩一片影子。
他径直来到她面前,身上沾染的檀香味侵染着她,沈策垂下目光打量着她,令她感到疑惑。
“你身上有血腥味。”
她还未开口,便因听到沈策的话而微微呆滞。在酒楼时,她仔细检查了,没有血迹弄到身上,因此身上的衣物没有换下。
“是伤口裂开了。”她将绑着绷带的手举起来,伸出双手抱着他的手臂,绯色的衣袖从他身上垂下,随着她的动作飘荡,她仰头看着他,撒娇道:“很痛,你帮我换药吧。”
“你有客人吗?”她转移话题,歪着身子越过沈策的手臂看向他身后。
被遮住的日光毫无防备地照入她的眼睛,可茶色瞳孔却在明亮光线中放大。
绣着蓝色云纹的衣摆绕过门槛,碧色的女子绣鞋随着抬起跨过,而后虚弱地站在会客厅前。
肖慧心的脸颊两侧凹陷出浓墨的阴影,扶着门扉的手指苍白,被纤细的腕骨连接在小臂上。
她站在明媚的春天末尾,周围景象生机勃勃,而她却被阴沉病气萦绕,看着比从前更瘦了。
从前是多久之前?
萧蕴龄回忆上一次见她,好像是在园子赏花时,肖姨娘折下一根桃枝,问她“是否解脱”。
那是在陈实尸体被发现的次日。
第36章
萧蕴龄看着肖慧心缓缓行至跟前, 她虚弱地对着沈策一礼,意味不明道:“还望将军能信任我的话,不要被他人蒙骗。”
肖慧心离开时, 饱含隐晦怨憎的目光看着重回高枝的萧蕴龄, 所有人都夸她善良宽容, 赞扬她的品格, 即使被封为郡主, 也不曾计较往日怠慢她的下人。
他们都忘记了她曾经的丑事, 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只有肖慧心知道这样一张人皮下藏着淬满毒药的灵魂,她伪装成人的模样,欺骗男子感情,驱使他们为她筹谋。
从前是陈实,现在是这个年轻的将军。
他们都被萧蕴龄的外表蒙蔽了。
萧蕴龄令陈实丧命, 令她失去了在誉王府唯一的依靠和希望。
她要揭露萧蕴龄的真面目。
萧蕴龄心中疑惑,她目送肖慧心的背影离去,直觉肖慧心的话语与她有关。
“肖姨娘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萧蕴龄一回头,便看到沈策沉静的眸光落在她脸上,他任由她拉着他的手臂,可是眼神中却无半分温情,这让萧蕴龄更加生疑。
她佯装不知地更加靠近他,几乎要将自己纳入他的身体,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无事。”他看向她那只渗血的手掌, “先换药罢。”
会客厅残留檀香的馥郁醇厚的味道, 萧蕴龄紧绷了许久的精神被熏陶得涣散,她盯着沈策, 自从进屋他便很沉默。
透着星落血迹的绷带被剪子剪开,锋利的剪刃伸进手心, 微微触碰到伤口的冰凉与刺痛令萧蕴龄往后缩手,沈策抬眸看了她一眼,萧蕴龄才重新将手放在案上,被他固定在手里。
他坐在静穆的紫檀木圈椅上,用轻薄的竹片勾起黄色的伤药,专注地涂抹在她手上还未结痂的细碎伤口上,秾丽的眉眼在此时好似没有攻击性。
“你和陈实是什么关系?”
清香沁凉的药膏被竹片抹在手心,萧蕴龄猛地听到他的问题,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她勉强地笑着问道:“将军为何提起他?我不想再回忆他,会令我想起一些屈辱的过去。”
她倏忽撞进一双凛冽如冬雪的凤眼中,竹片压着伤口,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想要离开,但她的手腕被他强硬地握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