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弦定睛细看,心想果然是她,面上却不显,只怪道:“你怎么来了?”他说着话,人已经起身来到近前,忍不住伸出双手护着,“你不是走了。”
段晚宁怀里捧着一个水盆,轻巧地落在地上,但到底还是让水洒出来一些。她一手捏住水盆往前送,身体向后弓着躲开了四溅的水珠,水盆也正好送到苏轻弦面前。
“本来想走的,这不是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看。”段晚宁强行让他接住水盆,拍了拍手,这才含笑开口。
“不放心我?”苏轻弦看着怀里的水盆,一时不知是先追究这句话还是先问明白这个盆水是怎么回事。
“那是给你的,擦擦脸吧。”段晚宁指了指那水盆,“一来提神,二来,也精神些。”
苏轻弦拧眉不语。
“哦对了。”段晚宁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给,用这个。”
“拿着呀。”
她把帕子塞到他怀里,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开始好奇地在院子里查看。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大白天进皇宫,确实和晚上大不相同。那感觉就好像,一个人醒过来了,不再神秘幽暗,变得庄重矜贵。
这样的皇宫让段晚宁挺高兴的,也可能是因为大事终于了结,再不用像以前总惦记着。所谓无事一身轻,也就有心情顾着旁的了。
不过她的好心情并没传递给身边的人,苏轻弦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你什么意思?”
其实不需要问他也明白她是猜到自己不想去朝会,不想收拾这堆烂摊子,所以变着法的来催自己呢。
段晚宁自然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当即直说了。
“无论身世如何,此时此刻你的身份还是苏家人,是皇族。皇帝已经不中用了,太子和晋王更是犯了谋逆大罪。那么除了你,苏家还能有谁主持大局吗?”
见他不言语,段晚宁不由道:“你不会觉得郡王府里还有人可以到今日的朝会上说什么吧?你那位兄长可一直都是太子的人,他能调兵遣将也多亏苏重明的鼎力相助。难道你想推着他出来受千夫所指吗?”
苏轻弦诧异地看着她:“你?我就说哪里不对劲,你现在怎么像变了一个人。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因为我说对了?”
“对不对的,跟我也没关系。”苏轻弦把帕子往水盆里一丢,有气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只有苏家人会中的毒在我身上却没有效果,你不也起了疑心。怎么南宫信口一说,你又信了?”
段晚宁耸肩:“你是不是苏家人有什么关系,你姓苏不就行了。反正我的答应过你祖父,苏家的江山我帮你们留着。”
“那也得给苏家人留着。”
“我想给你留着。”
“可我……”
“你就是苏家人!”
“如果不是呢?”
“身世的疑点我们以后慢慢再查。”段晚宁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他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这江山,算我送你的。你就收下吧,阿弦。”
苏轻弦一僵,这还是头一回,自打认识段晚宁以来头一回她如此主动地和自己亲近,而且尺度如此巨大。这让他一时难以做出反应,只能人有她抱着。
“怎么了?”段晚宁抬起头,见他一副傻了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想自己的身世,便继续宽慰道,“你安心去坐你苏家的龙椅,想查什么尽管交给我就是。”
“交给你?”苏轻弦终于有了反应,但态度却冷了很多,“你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清楚吗?宁儿,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跟你绕弯子了,你从来也不是个绕弯子的人,但每每遇到事儿了,你绕的弯子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大。但是现在我不跟你绕了,有句话我必须要说,你清楚我对你的心意,自简家初见到如今此时此刻从未改变,而且我知道往后余生也不会变。但是你对我呢?我请你扪心自问,从始至终你对我除了利用,还有什么吗?”
这话令段晚宁着实惊讶,她缓缓松开手,莫名:“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利用你?我帮你做皇帝,又应承帮你去查那些疑点,明明我可以一走了之的。我是为了你才留下来,这江山我本可以毁掉,我是为了你才……”
“够了!”苏轻弦懒得再装,“算我求你,别再一口一个为了我。你为了我做的事就是把皇宫朝廷搞的一团乱,把我从原来的生活里直接揪出来放到皇位上?你这个为了我,可真是,真是,用心良苦!”
段晚宁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讽刺,但却摇摇头:“倒也不必谢我。”见苏轻弦就要发作,她才正色道,“阿弦,如果你当真不愿意,也至少等一等,先把今日混过去。你给我点时间,我必给你个交代。你能信我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