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为他那样意气风发的人, 草原实在太想留住他了,才让他长眠于这块土地。
她不知道怎么跟家人朋友说,其实她偶尔能想起来一些,可是当她提起林澜的死时,看到父母朋友眼中的惶恐惊惧和不安,看到那一双双怜悯可悲的神色,别弯月又沉默了。
他英勇的爱人献身于自己的信念,别弯月毫无怨言。
但是当林海找到她,告诉她即使有林澜以及无数的工作者的牺牲——甚至还有她最好的朋友也从死神镰刀下走了一遭,也依然没能将那个罪犯抓捕归案的时候,别弯月无处宣泄的恨意落到了实处。
他们已经非常努力了,可是在角落里依然会滋生数不清的黑暗,这太困难了……
记忆里那股属于遥远的纳河寒风的气味,又吹回了这里,烈日宛如灼灼的金鼎一般,审视着阳光照耀下的一切罪恶。
两只脚踏在天台边缘,别弯月清楚的感觉到了身后的男人肌肉和神经的高度紧绷。
冷冷的寒风和前面燃烧起来的火风一同打在别弯月的身上,冰火两重天之间,别弯月的脑海突然清明了。
周围的一切在此刻似乎变成了一场默剧,好友的谈判、占巴的嘶吼、猎猎作响的狂风,顷刻间化为虚无。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别弯月抬头,看到蓝天下年轻的爱人正笑着看她,那眼神缱绻又温和。
他说:“大设计师,跟从你的内心。”
“你知道的,不管怎么样,我都永远支持你、跟随你、陪伴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恐惧都不值一提了。
下一秒,林澜消失在天幕里,炙热的火焰顺着通道烧了过来。
占巴咬牙紧绷着神经宛如有一只困在囚笼里的野兽,他站在天台边缘,手里掐着别弯月,恶狠狠的盯着前来的追兵。
别弯月当了那么多年的娇娇女,这辈子唯一学会的防身术,是徐庄闲当年上警校回来教给她和隋昭昭的一种格斗招式,最简单基础的类似于柔术的锁式,能让女性出于力道弱势方的情况下制服对手。
她想撂倒占巴根本不可能,别弯月这几天不是没试过,他一拳一拳打上来的功夫不是花拳绣腿就能降服的,她只能时时刻刻警惕着寻找时机取巧。
别弯月的脖颈被占巴掐着,无法低头去看,但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前脚掌的踏空感,六层楼的高度——毫无疑问,这就是她最好的时机。
无需彻底制服不在同一层面的男人,只需要一点倾斜的力道,就能让他掉入万劫不复。
在这一刻,别弯月似乎感觉到了林澜灵魂的频次,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就是超脱生死而存在,信念是足以让某些人甘愿赴死的理由。
占巴身上背了多少条和林澜一样年轻而英勇的生命,又有多少个家庭在他的手下支离破碎,隋昭昭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和代价才把他逼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她怎么能让自己成为这个罪犯完好无损离开的砝码?
“全都给我退后一百米,不然我跟这个女人同归于尽!”占巴阴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室外。
只要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他这辈子每一个阶段都是在浴火重生——这一次也当如此。
手底下攥着女人脆弱的脖颈,她实在太脆弱了,如同毫无攻击力的兔子一般,世间大多数女人都应当如此——占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
直到这个软弱无力的女人,突然如同蓄下最后一次爆发的力道一样,五指用力钳住了他的胳膊,那对于她来说如同巨石的禁锢在这一秒内被她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却没有因为这次侥幸的挣脱而匆忙逃走,下一秒,柔弱的兔子突然双手锁住占巴的脖颈,两条腿如同坚硬的钢索与灵活的藤蔓的结合体一样,紧紧的缠绕住了他的腿弯。
两人齐齐像下倒去——而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别弯月带着血腥的轻语成为占巴短暂而罪恶的一生,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到地下去给他们当牛做马吧。”她说。
他愕然的那只独眼在巨大的惊惧的奋力凸出,坠落地面的那一瞬间看起来格外的漫长,占巴的肌肉记忆凭着生存的本能已经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了,但是那样生疏却精妙的人锁,却死死的捆住了他。
占巴到死都想不明白,在自己手底下被折磨了两天两夜的女人,身上明明一点力气都不剩的女人,是怎么在顷刻间拥有这样的爆发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