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出,哪怕是季丞川自己都被惊了一下。已经决定不让两人有任何接触,怎么会突然又有这样的想法。
见季丞川的笑容戛然而止,徐之宁稍显局促地站直,像望风的小动物一样观察他的神情。他正站在风口,发丝被吹得凌乱,脸也冰凉,眼睛锁着季丞川,不肯看漏他的反应。
因为听不见,通过眼睛观察人的反应是常有的事。
徐之宁的敏锐总是出乎季丞川所料,或许徐之宁对他的了解比他想得还要多。
“我想到了我的姑姑。”季丞川很坦承,把他从风口拉到身边,“我想她应该会喜欢你。”
姑姑,就是那个和季丞川关系很亲的亲人吧。
姑姑、喜欢、应该会,徐之宁拆解文字,在脑海中解构重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既然和季丞川关系很亲,那知道他们的关系应该也不会高兴。徐之宁也不觉得自己有哪点能被这位素未谋面的长辈喜欢上,他是个听障,不会说话,性格内向,职业普通,个子不高,长相一般,父亲还在服刑。和季丞川天差地别,甚至没资格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
而且刚刚季丞川的表情,也不像为此感到高兴,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感到苦恼了吗?
季丞川给他挡着风,徐之宁的脸逐渐回温,面色如朗月般柔和,不见什么起伏的情绪。就这份纯真天然的干净,抵得过世间一切冰种宝玉。
“那你的姑姑一定是很好的人。”
徐之宁这么回答,真诚的,不管那位姑姑是真会喜欢他还是不会喜欢他。
“你都没见过她。”季丞川说:“她很严厉的,管我很凶。”
“可我见到你了。”
季丞川失笑,“所以你是觉得我也很好,在你心里有多好?”
如果徐之宁会说话,他肯定不假思索地脱口回答:“宇宙天下第一无敌好。”
可他不会。他把拿着听译机的手背到身后,眼睛含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季丞川小幅地倒着跳走。
季丞川不知道这样的动作份量有多重,他听不见,在陌生的环境绝对不会这样走路。哪怕他的其他感官再敏锐,也无法预测黑夜里的陌生路况。
他是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季丞川,愿意让他代替自己所有的感官。
季丞川只知道,想让他夸自己,但是他却先开心了起来。有些无奈,大步追上去,牵住他的手,提醒道:“好了,小心一会儿摔伤了。”
徐之宁摇摇头,示意不会的。季丞川却以为他今天兴致这么好,还想这样玩一会儿,托着他的手说:“那再陪你玩一会儿,走到前面那张长椅那儿我就送你回酒店。”
徐之宁看着他的眼睛,好想告诉他:你看,有你在我不会摔伤的。
可眼睛只能传达情绪,不会说话。徐之宁不想破坏这个气氛停下来打字,于是继续开开心心地在季丞川的保护下倒着走。
走到长椅的地方,徐之宁如约转了回来。一只手接触空气冷却,另一只手续上,在掌心相接的地方,有一如既往让人安心的温暖。
另一边,刚准备休息的季子琼接到助理的来电。
“夫人,季先生不在家,听季先生秘书的说法,他应该现在不在伏州。您看文件我是先拿回来,还是存放回酒店。”
“不在伏州?”季子琼疑惑,“他也没跟我提过说要去哪里呀。你先拿回来给我吧。”
“季先生可能是去找盛先生夏小姐了,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
季子琼蹙起眉头,“找他们干嘛,就那么爱凑在一起做哈利波特?”
助理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不在夫人的吐槽里笑出来。
“算了,他最近也是辛苦了,跟他们放松一下也好。”季子琼叹口气,“你回来吧。”
“是。”
第16章
季丞川就只准备了来见徐之宁一个晚上的时间,也没扣人陪睡,把他送回酒店就另外找了家酒店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赶车回伏州了。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连盛皖南夏婉怡都没透露,却不知被姑姑捕获了去向。
季子琼回伏州以后,当他的面也没提这事。她本打算再呆几天就走,却又一下子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不习惯这边的气候和饮食,还是从忙碌的生活状态骤然清闲下来身体松懈了,病怏怏的,把前面十几年欠缺的病痛都挨了。
她也确实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别人这个年纪都当奶奶了,她还在操心侄子的婚事。
季子琼结过两次婚,膝下无子。第一次婚姻是家族联姻,对象是个浪荡的美国富二代,在娶她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有个三岁的私生子,事情败露以后,两人就离了婚,季子琼转而专心辅佐弟弟。一直到季丞川十岁的时候,为了拓宽季家企业的业务,季子琼又嫁给了当时手握前沿资源的大富商。季子琼嫁过去的时候,这富商已经快七十,前任妻子都死了好几年。如今二十年过去,富商早就不在了,剩季子琼一个孤独的寡妇在人间守着他的财产,不让他那些沉迷吸|毒的儿子拿去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