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光无奈笑道:“这个又哪儿是人能说了算的?”
终其一生,言和光都没有和什么人有过面红耳赤的时候,他实在太懦弱了,总按着别人的规矩小心行事,生怕触犯雷区。
哪怕到了现在也不例外,分明是他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有人出来指手画脚,他也依旧做不到据理力争。
他总是无奈又好笑地说一句“这又何必?哪儿人定胜天?”,其实是觉得自己从来无法通过抗争得到什么,他太了解自己了。
裴景山忽然道:“如果就是赢了呢?如果就是我说了算呢?你愿不愿意以后跟我在一起?”
言和光看了他两秒,道:“我现在不就跟你呆在一起?”
他裴总有钱有势,想跟谁呆在一起就跟谁呆在一起,哪儿还用得着问人家愿不愿意的?
裴景山却万分认真地说:“我指的不是情人,而是伴侣。”
他这话说得太认真了,说的时候还死死盯着言和光的眼睛,搞得言和光有些慌张地挪开了视线,想笑笑不出来似的,呐呐道:“……怎么会这样?”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裴景山居然是认真的。
难道之前那些行为,不都是得不到之后的偏执吗?怎么搞得像是认真的?
不过再一想,言和光就想通了。
这当初裴景山喜欢白柯,是因为得不到的偏执,那么现在他喜欢自己,很有可能也是如此。
而且现在即将离世,这种“得不到”的感觉步步紧逼、迫在眉睫,搞得裴景山都分不清楚,这究竟是“想得到”,还是“真心”了。
“我是认真的。”裴景山重复了一遍,“当然你现在不相信也可以,但你总要给我机会证明吧?所以,先配合治疗吧。到时候痊愈了,你有的是时间来看我是不是真心的。”
言和光没有接话了。
这人怎么还那么幼稚?
说得像是,只要他忽然回心转意,就真的可以重获新生一样。
那些医院里面躺着的人,哪个不是挖空了心思想活下来的人?而真正活下来的,又有多少呢?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啊?
两厢无言,吃完饭后,言和光就去睡觉了。
裴景山知道他对玩手机、看电视什么的没有兴趣,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人来收拾餐桌,跟着他进了卧室。
一看时间,两人已经聊得很晚了。
言和光默默爬上床之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裴景山立刻意识到那是在问他为什么不睡觉,感觉有些高兴,但并不过分表现出来,只柔声道:“你先睡,公司今天有点事,我处理一下。”
言和光没回应什么,默默躺下了。
而裴景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主灯源被他关掉,就留了一小盏氛围灯。笔记本翻开装样子。
他拿出了里昂博士给他的那张报告。
言和光睡觉基本上是不会动的,基本不翻身,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习惯导致。
睡眠也很轻,一碰就醒,还经常做噩梦,要出一身冷汗。若是这个时候恰好被惊醒,肯定会吓得他一晚上都再睡不着了。
裴景山轻手轻脚地展开了那张报告。
上面看不懂的词汇,他挨着用软件查了。
听呼吸声,言和光似乎已经睡着了。
查完词汇之后,裴景山就坐在沙发上,把那张报告翻来覆去地看了二十多遍。
他曾经第一次接触家里公司事务的时候,看上亿的合同也没这么小心谨慎过。
裴景山逐字逐句地看,生怕字里行间钻出来个怪兽,一张嘴就给言和光叼着跑了。
直到最后,他已经能把那一份分析报告给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猛然惊醒之后,才发现天边居然麻麻亮了,一晚上快要过去,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究竟是现在去赌光明的未来?
还是再苟延残喘一个月的温存?
迫在眉睫的太阳逐渐露出一些光,床上的言和光还在安睡,裴景山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了彻夜难免。
他深知自己这个决定,将会影响他的一生。
裴景山到最后,甚至生出了几分逃避的念头,这个在商场谈判桌上挥斥方遒、手腕强硬的天子骄子,头一次发现自己没什么用。
他尽人事了,可结果仍旧不如他所愿。
他一个选择都做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一旦选择错了,那代价是自己无法承担的。
他该怎么办?谁能来给他指一条明路?
忽然,裴景山手中的纸被人给抽走了。
他抬眼,看见言和光站在他面前。
“一晚上没睡么?”言和光用刚睡醒懒洋洋的嗓音问他,“在看什么?公司上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