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以前很羡慕,但是现在不了。
学校的工作他辞掉了,虽然主任苦口婆心地劝诫不成,给他把辞职说成了请假,要求他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就早点回去上班,但是他已经不想回去了。
他并不热爱科研,只是天分摆在那里,随便找点事情做,不然他才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意义。现在,已经没意义了。
裴景山终于冷静下来了一点,语气很不好地说:“你故意的。”
坐在驾驶座上的陈思已经开始骂娘了。
妈的,没看见他还在场吗?这时打算吵架还是打架啊?不过现下这种情况,他也不敢多问,直接老实下车,把车内的空间留给老板了。
白柯收回目光,淡淡看着前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应声道:“嗯。”
裴景山曾经以为白柯摆出这副样子,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故意冷淡。但是现在才想到,原来他可能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怨恨、憎恨。
他第一天学会如何正眼看待Omega,然后就发现,很多事情已经被搞砸了,无法挽回。
裴景山点起了一根烟:“你想做什么?”
白柯有些好笑地回头:“我不是早都说过了吗?当然是你当众承认嫉妒裴景绪了。”
裴景绪,又是裴景绪。
裴景山一回想到小时候,好像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这个人。明明都死了那么久了,却还是要在他的生活中怒刷存在感。
不过今天,他虽然气愤,但是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吐出一口烟,说:“如果我铁了心不娶你,你也没办法吧?”
白柯淡淡地笑:“怎么会呢?你父母早都通知了亲戚朋友,整个圈子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当然,你爷爷也很喜欢我。别人说你可以硬着脖子不点头,但老爷子的话,你总不能不听吧?”
在车内半明半昧的光里,烟雾缭绕,裴景山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也许从十几年前就错了。
但是承认他当初处处嫉妒裴景绪,不啻于把裴景山的自尊心拿出来放在脚下踩。
他一辈子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人生顺风顺水,从来说一不二,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能不能受得了。
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陈思站在不远处的路边,一身得体的西装,在大冬天里轻薄得好像他是出来自杀的。他第八次扭头去看车里,不透明的玻璃,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他彻彻底底冻成了一个面瘫。
妈的,他怕裴景山什么时候要走,又完全不敢走远。
裴景山点起了第二支烟,白柯没有意见,却忽然问了个问题:“你喜欢言和光吗?”
裴景山皱眉看他,显然想说不喜欢,但是刚刚在酒吧内发生的一切,又证明事实不如此。
那么他喜欢吗?裴景山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喜欢的,但是让他承认,又感觉是对前几年的自己的背叛。背叛自己。
裴景山索性直接没说话。
只是不知道白柯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白柯继续道:“你喜欢他,是因为和我长得很像吗?我喜欢裴景绪,而言和光只喜欢你。”
白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别的情绪,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更遑论有什么冷嘲热讽了。只好像是在陈述这件事。
但裴景山现在一提起言和光,就想起他刚刚那个眼神——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所以他听到白柯说言和光长得像他,裴景山就莫名奇妙很不爽。
虽然是陈述事实,但他就是很不爽,只恨不得让白柯立刻闭嘴。
而白柯在这个时候说:“你看吧。你哪里是喜欢我呢?这么说起来,你可能更喜欢言和光。不过我始终认为,你这种人,是不会真心喜欢什么人的。就算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也不会超过你对自己的喜欢的。你太爱自己了。”
裴景山无数次听到白柯这个论调,已经烦透了。这才忽然想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谈论这种问题?
一开口想叫陈思开车,才发现他不在驾驶座上,往外一看,他已经冻得面无表情,就剩一身正气在死撑。
陈思被叫回来,踩下离合器,问:“老板,去哪里?”
裴景山看了一眼白柯,说:“先去酒店。”
白柯从教师公寓里搬了出来,现在没有地方住,一直住在酒店——虽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同居,白柯已经住到裴景山家里去了。
陈思发动车子,白柯没有意见。
到了酒店,白柯下车,裴景山没有要送的意思,还好白柯也不希望他来送。
白柯只在关车门的时候,看着裴景山,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何苦闹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