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轻轻按了按眼皮,起身快步走出正厅。
“梁大人这是——”
他走得急,裴闰的话都没说完,就见人已经走出老远了。
梁昭没心思搭理他,只抬了抬手,然后一路朝门口走,衣袍一晃拐进了旁边的街道。
夜半风雪正盛,掩了曲折小径,枯草丛发出一两声簌簌声响。梁昭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都冻成面瘫了。
他往向前方的破房子看去,一片雪雾蒙胧中,有人提着灯站在门口。
走得近了才看清楚是谁。
梁昭走到屋檐下,抖落了衣袍上的碎雪。透过破烂的门板看了一眼屋里面,房梁蛛网遍布,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虽然破旧脏乱,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好歹算个栖身之地。
没看到卢鹤,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绛珠望向梁昭,眼神漆黑深邃,“还以为大人今天不会来了。”
“你是在这等我的?”
绛珠点头。
梁昭问:“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的?”
“大人在春风楼看懂了我的暗示,把姚公子和明珠都带回去了,想必现在也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和明珠的死因。”
绛珠垂眼望向脚下,昏黄的灯盏一晃又一晃地照亮了那片地,“可大人依旧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梁昭问她:“那姑娘可能解我之惑?”
绛珠对着他很轻地笑了下,接着道:“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早早便在此等候大人了。”
“姚公子和晋王殿下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们同为权势滔天的人物关系自然密切。二人常在一起饮酒作乐,可还有一人大人想必不认得。他叫寒玥,是上京有名的商人,听说他商铺无数,富可敌国。”
“寒玥……”
梁昭念了两声这个名字,依稀记起来不久前自己和陈金虎他们出去喝完酒时,碰到祝小侯爷和傅将军潜入寒玥的府邸。
也不怪他有印象,实在是那座府邸太豪了。
说起寒玥,他好像记得他的哥哥寒酌在摄政王身边当差。
而萧荧告诉过他,让他从寒酌身上入手。
萧荧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梁昭从中难民营回去的时候,宫门开了一侧,从不远处走来一批人,轿夫抬着轿子,一群人浩浩荡荡提着灯笼出宫了。
风不停的吹,一天比一天冷了,道路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屋子里燃着炭火,香炉袅袅白烟浮在半空中,如一团萦绕不散的云,琉璃灯盏昏黄,萧荧腿上盖着雪白狐裘坐在窗户旁,手里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有人进来,方才抬起头道:“回来了。”
“嗯。”梁昭点头,解下披风挂到屏风前,搓着手蹲到炭盆前烤着。
萧荧放下书,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梁昭接过,半杯下去,身上的寒冷被尽数驱散,看着面前人的面庞,问道:“我看到有人从宫里出来,这么晚了是谁啊?”
“你自己在外头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现在告状都告到朕面前了。”萧荧轻声一笑,地伸手撩起了梁昭脸边的一缕发丝,道:“朕刚准备就寝,姑母他们两口子就火急火燎的进宫了,在朕面前哭了大半个时辰,口口声声说要参你,还让朕把他儿子弄出来。”
梁昭微笑,捏着他的手腕道:“那你要罚我吗?”
萧荧颇为温柔说:“当然罚。”
他收回手,望着梁昭笑了笑,“傅宵这两日要去西北,你就与他同去吧。”
“什么意思?”梁昭皱起眉头,“你要贬我?”
“只是让你去避避风头,过些日子就调你回来。”
“你想包庇姚千越?”
萧荧倚在榻上,脸上面沉如水,正色道:“现在还不是动姚千越的时候,你若留在京中他们势必会找你麻烦。”
“不是!”梁昭站起身低头看着他,“不是你让我们去查的吗?现在查清楚了,你又不敢处置了。”
“你知道姚千越干了什么吗?他、还有摄政王,还有晋王,他们几个似贩浮麻。”
“我当然知道。只是现在真的还不能动他们。”萧荧抬手拉住梁昭的手,认认真真道:“你先出去避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听话。”
梁昭气鼓鼓的站着,没舍得甩开萧荧的手,尤其是最后那句“听话”瞬间所有的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的不是贬你。”萧荧把他往身前拉了拉,柔声道:“别生气了,过来亲亲。”
“不要!”
萧荧抱住他的腰,将下巴贴在他的身上,抬眼看着他的脸盯了半天,“真不要?”
“……”
好吧,这不能拒绝。
梁昭对着长空长呼一口气,赤着的膀子还滴着水,他站在一处土坡上,用布条将头发束成马尾,余下的碎发随风飘动,晚霞照在脸上,他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