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香了若无痕,萧御唤了婢女添香,窸窣声响,随即青色裙摆曳地而过。
婢女痕香玉手抚过菱案,贵客席上安坐,一袭水蓝色罗衫,腕上戴着玉镯子,她面若芙蓉,眼若秋水,朱唇皓齿,瞧着温温柔柔的,梳着京中时兴的发髻。
正是玉府大小姐,名义上的晋王妃。
玉玲珑望向萧御,踌躇半天开了口,“叨扰王爷了,小女有一事相求……”她微微低下头,“玲珑想见见晋王。”声音已微不可闻。
萧御浅浅抿一口茶,抬起手抚摩茶杯,“此案事关重大,皇上已经下旨任何人不得探视,本王也无能为力。”
玉玲珑见他回绝自己的如此干脆,一下子急了起来,秀眉轻拧脱口道:“怕是王爷不肯帮我!”
萧御的指尖停住看向她,玉玲珑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这么跟摄政王说话。
玉玲珑是盛京数一数二的美人,又是丞相之女,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从小被捧着长大性子难免骄纵些,一时着急说话口无遮拦的。
萧御不跟姑娘家一般见识,又念在她父亲是自己这边的人,只道:“玉小姐不是说与萧芷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又去瞧他做什么?”说完并不看她。
萧御的话戳中了玉大小姐的心,她煞白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年的新婚之夜发生那样的事,让她颜面扫地,玉玲珑一气之下便退了婚事,可她自幼年春风楼上一瞥,便从此芳心暗许,可事到如今堵在心口多年的气不但没散,反而让她越来越痛苦。
半晌,玉玲珑见萧御不会帮她,只得起身告辞,在出门之即瞥见回廊转角处寒酌引着个人缓缓而来。
那人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身段像是个女人。
痕香替玉玲珑撑着伞送她出了王府,雨势越来越大,青石板路上满了一层薄薄的水渍,雨水打湿了她的绣鞋,痕香左手撑着油纸伞,衣衫贴白皙的肌肤,在雨雾蒙蒙里有些若隐若现的美,唯一不足的是痕香姣好的面容上,有道从额头延至眼角的细细的疤痕,生生破坏了美感,不由得让人惋惜。
盛京的春风楼,萧荧端着瓷白的茶碗,孤零零地站在窗口。
雨水顺着窗檐滴下,蒙蒙细雨,水雾氤氲清凉,青石街巷弥漫在斜风细雨中。
屋内屏风处,跪坐着一个歌姬,怀里抱着把琵琶,宽大的袖袍垂到地上。
“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歌姬的声音嘶哑如老妪。
“老样子吧。”
她调了调琵琶,笑道:“这么些年了公子只听这一首,也不闲腻。”
萧荧看了看窗外灰沉沉的天,“还不到换曲子的时候。”
歌姬盯着那道背影,思索了一阵子,又低下了头,“变天了,公子要记得添衣。”
楼下大街上,一抹窈窕的蓝色身影从人群缓缓中走来,与匆匆的行人形成对比。
玉玲珑未带随从,让下人先回去,自己在街上行走着,衣衫早已被雨水打湿大半,水珠顺着发丝滑落。
“去送把伞给她。”
“是。”
随从拿着油纸伞朝玉玲珑走去,两人交谈一番过后,她抬眼望去,只见楼上站着一白衣公子,不过离得有些远,隔着雨雾她没看清对方的样貌,只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长街旁的一家铺前排满了撑着伞的人,摊主是小两口经营的,男人在案板上揉着面,女人将锅盖打开白腾腾的雾气立马扑了出来,刚出锅的包子。
两口子在这经营了许多年,包子用料足味美,价格也不贵,每天天刚亮就有人侯在这了。
人群中挤出来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比整条街上的人都要高得多,他穿着黑色圆领袍,腰间束着的腰带上挂着一枚铜色令牌,他头发束得整起,长长的发带穗子在垂脑后,嘴里咬着半个包子,手里还拎了两个油纸包。
梁照刚轮完班便准备来街上买早点吃完再休息,陈金虎告诉了他这家包子好吃,于是便早早的过来排队。
雨小了些,他路过春风楼门前的时候,被一道滚烫的茶水浇了满头,脸登时被烫红了。
嘴里的包子掉在地上粘染了污泥又滚了几滚,最后躺在积水里。
梁昭抬头望楼上看去,只见罪魁祸首笑意盈盈的站在窗边,然后抬手将木窗关上。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你!”
梁昭一个箭步冲到春风楼内往二楼跑去。
玉玲珑上了楼,正由人引着慢慢走向包厢,名贵的罗裙滴着水,打湿了地板。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