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虽然萧御也也在其中,但碍于种种原因皇帝不能除之。
不过这摄政王就算死了也算不上冤枉,结党营私就不说了,反正都是萧家的人,夏国只要姓萧,那上头坐着的是叔还是侄儿都不重要。
但萧御和那些蛮子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事就不能轻易原谅。
如今百姓过得水深火热,边关战事告急,萧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子过得跟个神仙一样,还有什么不满足?
现在的局势,有人急的火烧眉毛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下狱的就是他们。有人则是盼望着萧御倒台,朝中势力更迭,争一家独大。有得人则是看热闹图一乐。
姜升被关在暗牢尽头的那间房,萧荧到的时候他正背对着牢门盘腿坐在地上,昔日粗布麻以换成了单薄的囚衣,牢房陈设简单干净,这是萧荧吩咐过的。
他仰着头看着墙发呆。
“皇上来了。”姜升笑着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萧荧垂着头,好半晌才道:“老师怎知是朕?”
他站在门外看着姜升,深不见底的眸中晦暗不明,狱卒将沉重的锁链打开,又立马有眼色的退下了。
姜升转过了身,披散着头发,囚衣上干净的不染纤尘,随着他的动作,手腕上扣着的锁链“叮当”作响。
“老夫旧友入土的入土,归隐的归隐,廷渊和晚丫头已久来过了,这个时候还会来的人除了你就没别的人了。”
萧荧抬步迈进了牢房,做到一旁的木凳上。
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盏蜡烛和一壶酒。
他垂眼看着姜升,久久未言。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老师,是视作亲人的人,但是他马上就要亲自送他上路。
姜升却没有看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的坦然自若。
气氛静的可怕,外面呼啸的风声中夹着,轻微的“噼啪”声。
是烧得正旺的炭火。
第五十六章
姜升靠着冰凉的墙面,同样也望着萧荧,四目相对,第一次觉得无言。
姜升年少入仕,恃才傲物。在官场沉浮数十载,为萧氏皇权鞠躬尽瘁,为万里疆土肝脑涂地。
少年锐气尽消磨,他很早就意识到,这个世上无能为力,不可改变的东西太多。
譬如月升日落,譬如冬雪春雨,花开花谢。再譬如规则与人心。
先帝萧澈一病不起,世家乱政,眼看着夏国日薄西山,余晖照着百年都城。
极尽奢靡,展露着最后的富贵绝伦。
大厦将倾,非人力可改。
与萧荧在寒冬腊月相见的时候,这个孩子满身的污血,抬着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好似寒潭一般深沉,镇静自若,并没有因为被发现杀人而乱了方寸。
风雪仍是狂乱地飞舞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空气。
看着他的那个时候,姜升觉得自己那一颗早就熄灭的心又重新燃了起来。
让他觉得这一切都还可以挽救,值得他再为之肝脑涂地一回。
所以,他成了这个孩子的老师。
他能教他的东西不多,除识字看书外,便只剩下一大堆矫揉造作的大道理。
但无论学什么,萧荧都很刻苦,挑灯夜读,冬日里纵使手冻烂得流血冒脓也不曾停过。他把姜升当成救命稻草,他像一块大旱到干裂的土地一般,拼命汲取着老天降下的甘霖。
他有天份,还拼命学,他要将自己打磨成一把绝世名剑,扫平一切阻碍。
纵使沾满鲜血,纵使断了也无妨。
时至今日,姜升知道自己没有看走眼,而他们都已经付出太多了,再不容有失。若见太平盛世,海晏河清,那便一切都是值得。
姜升角落处的阴影中拿出一个步包,苍老的脸上绽放出淡淡的笑容。人老了,容易多愁善感。
布包黑底绣着金色的梅花,看起来有些陈旧,想必已经有年头了。
他怔坐了半天,抬起手想去抚摸那金色绣图,下一刻又似被抽干了力气般垂下。
姜升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将它打开。
那里面是一支梨木琵琶,与布包同样陈旧。
他抚摸着,苍老的指尖轻轻拨动了琴弦“叮”的一声。
萧荧垂着眼帘,墙上的油灯晃了晃,阴影打在他脸上。
小的时候,姜升传授他课业总是对他要求严格,有一次他夜里发了高烧,到了快烧死的地步。
这个平日里古板严肃的老人给他喂药,不眠不休的照顾他。
那时候冷宫到处都破破烂烂的,房梁窗木统统褪了色,他烧得难以入睡。缺了半截腿的桌子用书本垫,上头点着小油灯,他想起了魏贵妃曾经哄他睡觉的时候唱得那首童谣,昏昏沉沉间就说了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