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立跟在他身后不甘心地建议道,“你看聪明也不能当饭吃啊。算了吧。”
陶运昌把胶合板与龙骨对接好,用锤子重重地将螺钉锤实说,“不能算了。”
谢立只好委屈地退开一步说,“那你没找到的这段时间,还是要考虑我的。”
陶运昌深吸一口气,台钳夹都被转得紧到过份。谢立讨好他递过来的钉子,陶运昌也忽视不接,黑着脸拿起电钻重新开工。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要把谢立安排在离电动工具很远的地方。
做了近一天工,几近傍晚两人才去到客房部,住进了义工的房间。大寺的师傅考虑到陶运昌建房辛苦,安排了一间设施齐全的双床房。
洗完澡两人从客房出来,听到大殿晚课的唱经声,像是隔离尘嚣的无形屏障。
客房的公共大厅里没几个人,进门的长桌上横着一道书卷,侧边放有毛笔。长桌尽头坐着三个谈天的义工,谢立一眼认出了早上帮他指路的少年人,他身侧放着一把木吉他,正慢条斯理地念叨什么 。
谢立过去打了招呼,听说他们要弹琴和背经书,立刻来了兴致,拽过陶运昌说,“你们随便给他看一篇,他看完立刻就能背。”
陶运昌瞥一眼谢立,他眼睛亮闪闪的,好像那种炫耀拥有点读机的小班生。陶运昌从小到大很反感别人拿他当异能者,但这次却觉得并没有什么。
义工们好奇,拿了一本《六祖法宝坛经》给陶运昌看,陶运昌感觉这种行为很蠢,但还是在谢立期待的眼神下读完一页,而后放下书,一字不错地背了下来。
陶运昌在旁人的不可思议和赞美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超忆症不仅仅只伴随痛苦的时期,还存在着无缘由的优待和尊重。
谢立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他以前可是镇南中学年级第一,都不用考大学提前能录取那种。
年轻义工闻言敬佩地问陶运昌,那你最后选的哪个大学啊。
谢立没等沉默蔓延开,率先捞起一旁的吉他说,这个我小时候也练过咧。
所幸对方没有纠结陶运昌的大学问题,转而对谢立说,那你弹一首啊。
谢立接过吉他,按几个和弦试了下音,说,“我很久没碰了,随便听听啊。”
陶运昌于一旁望着谢立,想起他少年时房间里的电吉他,本以为谢立会弹一点华丽炫技的出出风头。
但谢立只是很安静地弹了一首,抒情的,简单的,陶运昌没有听过的慢歌。当谢立将主旋律再次奏响时,身边的几个人竟都跟着哼唱起来。
远处的唱经声还未停,大厅里昏昏暗暗,温柔的曲调在吉他声中变得轻盈。在这个明明应该所视皆空的堂厅里,情深似乎也被允许短暂的永恒拥有。
大家唱完后相视笑了,有人却问陶运昌,“怎么就你不唱啊。”
陶运昌无奈道,“没有听过,但很好听。”
那人惊讶道,“这个五六年前很火的,居然没听过。“
陶运昌摇摇头说,“那时候我听不了。”
他不想被问原因,又问谢立道,“这首歌叫什么?”
“我要你。”
谢立依旧抱着吉他,有种回应简单问题的理直气壮。可若仔细看去,他碎发下的耳尖却红透了。
第75章 74.
陶运昌垂眸,摊开手掌。
他的手很大,掌纹多而深,掌上有做工的厚茧,是一双属于劳动的,并不适合与人交握的手。
他空洞着眼,静坐片刻之后,却缓缓地起身,问谢立,“想不想去散会步?”
这提问突然,谢立抱着吉他犹豫道,“不再跟大家聊会吗?”
陶运昌面无表情地看他,谢立莫名觉察到他眼里说不明的情绪。联想到早上他想服药的事,谢立还是与义工们道别,同陶运昌出了堂厅。
不过陶运昌没有把谢立往大寺深处带,而是领他出了寺院大门。
谢立不解,“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
“就走走。”陶运昌领着谢立往寺庙旁的小山径上爬。
这是座矮山,但镇南人多爱它。开发了不少行山道以供登顶赏景。大寺的这条道较窄较陡,夜幕低垂,更是鲜有行人。谢立看着黑黢黢的树影和仅有的几盏简陋路灯,问陶运昌,“我们真要往上爬啊。”
“害怕?”陶运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语气很冷,“害怕刚才还对我那么说?”
谢立疑惑,“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啊。”
陶运昌便不再作声。
寂静的黑山里只能听到两人前后的脚步声,陶运昌比谢立走的快很多,以至于慢慢谢立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
“陶运昌。”谢立眼上还有十来阶台阶,便会到达一个观景台。但上面没有任何的动静,唯有风声和远处明亮的,逐步攀升的明月。谢立多少有点怕,几步刚登上观景台,就看到陶运昌倚着栏杆,在圆月和树影下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