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正常人，林晓当然也对恋爱之事心存期待。在认识闻希音之前，他甚至也有几次幻想过以后有心仪的人要怎么制造一个浪漫的表白场景，告诉对方自己有多喜欢对方，然后许下一个即便不能真正遵守一生，但当时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承诺。
在他的幻想中，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被人表白的对象。
这样的差异让林晓反应变得有些慢，于是错过了给予答案的机会。当他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车灯发出的光束照亮他俩所在的位置，他抬手挡在眼前，看到母亲正透过车窗朝他俩招手，示意他们上车。
可我还没答复闻希音。
林晓有点慌张，而他身旁的闻希音已经站起身，顺手接过了被他攥得死紧的垃圾袋。
“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想。”闻希音低声安慰道。“我这些话不是一时冲动，所以希望你也是考虑清楚后才给我答案。不过……”
他向林晓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把他拉起来。
“就算不是我最想要的答案，也不要把我拉黑，可以吧？”
怎么可能拉黑你啊？
从闻希音的言语和行动中都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和对自己的珍视，林晓抬手掩饰地摸了摸隐隐发酸的鼻子，沉默地点了点头。
当晚闻希音婉拒林父的好意，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家，而是去住酒店。理由是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不好打扰他们休息。
不过林晓推测，闻希音八成是担心被发现他这个所谓的旅行者其实除了手机和身上那身衣服之外，别的什么行李都没带。
感谢现代社会发达的交通和网络支付系统。
目送闻希音走进酒店大堂时，林晓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光顾着为闻希音的事操心，林晓全然不知道他这一整天的言行无意识中暴露了什么，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考验，直到晚上临睡前，林父忽然叫他陪自己喝两杯。
林晓一脸懵地接过倒满酒液的杯子，还没凑近鼻尖已经闻到了些许辛辣的酒气。
父亲并不是一个贪杯的人，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林晓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自己喝酒——上一回父子俩对酌，还是他考上大学，准备离家去学校报到的时候。
当时父亲是为了祝贺他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那这次呢？
林晓心中的疑问并未持续太久，林父已经自己打开话匣子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初追你妈时的事？我们学校离得近，我悄悄盯着她好久了，写了又撕的情书都有好几封，一直觉得写得不够好，没脸送出去。”
下午才被人当面表白，晚上就听到这样的话题，林晓心跳都漏了两拍。
“后来听说她要回老家跟家里介绍的对象相亲，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火车转汽车，还搭别人的拖拉机，又借了个自行车，风风火火冲到她老家去，当着一群陌生人的面叫住她，求她也考虑一下我。”
林晓：“……”他还真不知道自家这个天天宅家里玩泥巴的老爹还有如此生猛的时候。
林父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完杯中酒，缓缓道：“早上看到那个小闻跟你在楼下说话的模样，我就忽然想到这桩旧事了。你跟他不光是朋友吧？”
以前没想过自己和闻希音之间会有进展，所以林晓也没想过要如何面对彼此的家人。
忽然听父亲谈起恋爱的时候，他是很慌的，担心被他看破真相，担心被他当面质问。不过真到了被问的这一刻，林晓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头脑清醒，心情平静。
也许是受父亲平和的态度影响吧？
没有急切地解释什么，林晓仔细思考过后，才说：“现阶段还是朋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踏出最后一步，不过我很喜欢他，看到他就高兴。”
他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
之前“我喜欢他，但只要默默看着就够了，没必要扰乱他的生活”的想法，说到底不过是自我保护和自我感动。本质是害怕承担表白心迹被拒绝的后果，也对世俗的眼光有所顾忌，不确定自己能坦然承受别人，尤其是家人不理解的质问。
不像闻希音能果断地采取行动。
“让你犹豫的原因是什么？”林父没有立刻表示反对，反而更关心儿子的想法。
“我怕自己勇气不够，辜负对方。”林晓没怎么了解过关于同性感情这块的事，他所有的常识都来自道听途说，但也知道很多这个圈子里的人生活得乱七八糟，总是不断分分合合。“我也怕你和妈失望。”
林父沉默了一阵道：“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失望，只会担心。不过就算你正常结婚生子，我们也一样会担心。父母就是这样，从孩子出世那一刻开始，就会一直替他操心，直到自己咽气那天才能真正放下。关键是你自己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