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地加重了最后那几个字,楚晏清听得一阵恶寒。
砚书摇了摇头:“不了,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
那少年还准备再劝,却见祁九辞目光锋利地扫过来,他冷道:“走了。”
是催促,也是警告。
楚晏清抬脚准备出门,想了想又折返回来,对那小姑娘道:“美酒虽好,不宜贪杯,小姑娘,景致虽好,却别被迷了眼啊。”
那少女有些懵懂,嘴唇微微蠕动,神色也似乎有些挣扎。
待出了门,楚晏清才发现祁九辞看着他,他有些奇怪:“怎么了?”
祁九辞转过眼,翻身上马,将斗笠扶正,风沙迷了眼,楚晏清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深沉的话音。
“没什么。”
砚书紧跟其上,问:“公子,刚刚那个姑娘怎么了,你怎么说了那番话。”
“我看她神色有些迷离,怕是被人下了魇术。”楚晏清看着前方祁九辞的背影,道。
“她旁边那人是傀儡。”
估计那两个傀儡所说的“捞人”就是这么个捞法。
“但是,这前后矛盾了啊,那两个傀儡说傀儡都会捞人进鬼城,把他们变成傀儡。可他们却又极力想让我们远离那个地方,这是为什么呢?”砚书也问出了楚晏清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一道让人辨不清情绪的声音沉沉传来:“那两个人刚被种了傀儡,尚有一丝神智在,傀儡脱身之时仍有一丝喘息之机,借此发出警示。”
“原来如此。”砚书有些怅然。
楚晏清也有些怅然。
时日一久,傀儡彻底占据了人身,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他们生前或许是一个曾心怀善意的人了。
第6章 醴都
一路上走走停停,间着砚书和楚晏清插科打诨,就算有个闷葫芦时常不发一言,倒也不算无趣。
这一日,他们到了距离醴都不远的一个村落,打算今日留在这里歇脚,明日便能到醴都了。
“真累啊。”砚书翻身下了马,看不远处的摊位热闹的很,便舔了舔干裂的唇。
楚晏清瞥了一眼那小摊,是卖吃食的,他挖苦道:“真不行啊,才走了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了,以后怎么娶妻啊。”
砚书懒得理他,反正他家公子嘴瓢惯了,他笑了笑,绕到了楚晏清身侧:“我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呢,倒是公子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说亲呐,到时候男人三十不如渣,没人要啦。”说罢像是怕楚晏清再敲他,撒腿就跑。
楚晏清冷笑一声,刚欲开口,脸色却一变,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腰际,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毛长齐了,敢顺主子的东西了。”
砚书趁他不注意,偷偷顺走了他挂在腰间的钱袋。
长鸣督尉在原地打着转,不明所以地看着楚晏清沉沉的脸色。
“看什么看,再看给你毛拔了。”楚晏清没好气地威胁道,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威胁一只鸡没什么意思,便要拉着祁九辞往那摊位去。
伸手拽了拽,却拽不动,楚晏清回头一看,祁九辞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拉住他衣袖的那只手。
楚晏清又拽了拽,却见祁九辞向他看来,远处的山风掀起他挡在眼前的斗笠,目光如星,溺在漫天夕色中,隐隐有些不可言喻之意。
楚晏清对上他的眼神,莫名有些心慌,他松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句略带些仓促的话,随着晚风飘到了祁九辞耳边。
“杵在那干什么,跟块木头似的,还不快跟上来。”
他低头,斗笠帘子便长长地垂落,袖中隐约滑出了一块质地温和的白玉牌,他摩挲了片刻便收回手,抬步向着楚晏清去了。
等到了摊子,楚晏清四下环顾一周,发现砚书占了偏角落的一个位置,正兴致勃勃地抛着他的钱袋。
他悄声走过去,待到了砚书身后,准备给他来一记的时候,却听砚书小声“嘘”了一声。
楚晏清抬眼向对面的摊位那里看去,那里坐了一对夫妻,女人面容有些憔悴,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孩子,男人也是一脸忧愁,两人正说着什么话。
“他们在说鬼城。”砚书刚准备将钱袋挂回楚晏清腰际,就见祁九辞走了过来,看着他的手,眼中意味不明,看地他一阵毛骨悚然,那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楚晏清寻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顺手将钱袋抢了回来,屏息凝神。
“真的要去吗?”那女人伸手拨开了紧紧裹缠住孩子的小被,孩童的半截身子暴露在视线里,楚晏清呼吸一滞。
那孩童骨瘦如柴,连带着整个脸都都青灰一片,胳膊瘦的如同枯枝一般,眼珠却大的吓人,恶狠狠地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