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稚童也长成了翩翩少年。
花开花落于庭前,少年英姿矫健,招式凌厉,舞出一段令人拍手叫绝的剑法。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那人坐在廊下竹椅上,竹椅吱吱呀呀作响,男子懒散地拂落了肩头落花。下一瞬,一颗石子“咻”地飞出,砸落了少年手中地木剑。
那剑是男子削的,形状锋利,长直清贵。
“重新练。气沉丹田,不可浮躁。”男子淡淡的声音传来,听起来闲适舒畅。
少年拾起剑,看了那闲躺在竹椅中的一脸惬意的男子。像是不服输一般,又发狠地练起剑来。
就这么反复地被扔石子,待到日沉西山之时,少年身前的石子已经堆得跟小山一样了。
“行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男子站起身来,他撸起袖子,提着木桶,又招呼少年跟他一起去打鱼。
男子浑不在意地捞起宽大的裤脚,露出一小截劲瘦的小腿,洁白如瓷,温润如玉。
少年看着,喉间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男子见他愣在原地,便转过身来向他招手:“过来啊。愣着做什么呢。”
少年收回了那点旖旎神思,卷起裤脚,跟着男子一同趟入了溪水。
少年在一旁烤着鱼,男子便趁着这个空当从屋前树下挖出陈酿小酌。
少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手里的酒碗,像是渴望。
男子看了他一眼,将酒碗一挪,道:“不给。小孩子喝什么酒。”
少年刚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却触及男子清亮的眸子,忽地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酒足饭饱,男子铺好了床,他拍了拍,对少年说:“你睡这。”
他说完便起身,要向屋外去。
少年急急喊住他:“那你去哪?”
男子顿了顿,片刻后,爽朗笑声传来:“以天为席,以地为被。四海之大,何处不是家?”
少年却执意拉住了他,月光下,他依稀看见男子双鬓雪白。
他好像老了不少。
男子回过身来,清俊的面容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似梦还真。
他说:“舍不得我?”
少年沉默了片刻,像是默认。
男子轻而易举地将少年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上,让他睡在里面,自己睡在外侧。月光清冷,连带着身边酒意熏然的人都有点冷。
明明男子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男子的吐息声很重,像是受了酒气的影响,连声音都没了往日的严肃。
少年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你会离开我吗?”
男子枕着双手,茫然地看向窗外:“或许吧。”
少年沉默了很久,他忽地靠过来抱住男子,声音染了些委屈:“我不想你走。”
男子忽地笑了,他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得连身子都半弓了起来,像是要将心肝脾肺都统统咳出来。
“我......我也不想走。”他说:“我舍不得你......我试了八次,八次你都没有活下来。”
“我看着你.......”他的眼睛平静而又悲伤:“离开了我八次。”
少年不明所以,但他看男子咳得惊天动地,就把他扶了起来,说:“你不要再说话了。”
男子摆了摆手,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再......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他仰头看着月色弥漫的夜空,月光轻柔得像是一片薄薄的纱。
“来不及了......”
“他给我取名九辞,因为他曾九次辞别我。”罗刹笑了笑,他隐去眼底酸涩。
“后来,他又离开了我。”
在月光下,男子吻住了他。
明明是个缠绵悱恻的吻,却无端让人心生痛意。
少年总觉得心里有一块不可名状的地方被挖去了。空落落的,随着这个吻的落下,彻底消失。
男子说:“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
两人唇齿交缠,少年看见他眼中终年不去的阴霾,笼罩着淡淡悲伤。
那双和酒一样醉人的眼眸里,无声滑落两行清泪。
少年的心忽地被揪起来了,他抬手为他拭泪,说:“你别哭。”
我看了难受。
那夜男子抱着他哭了很久,像是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最后拥着少年,困极累极,沉沉睡去。
少年小心翼翼地擦掉他面庞上未干的泪痕,就这么看着他,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男子照例去打了鱼,见少年趿着木屐,他提起手里的鱼,一脸喜色:“今日的鱼比往日的都肥。”
少年一脸黑线,谁家一天三顿把鱼当主食啊?!
见他醒了,男子神色如常,像是昨夜只是少年的一场大梦,男子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那样脆弱的一面。
吃过鱼后,男子将一直封存的佩剑拿出来,细细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像是要去打鱼一般,神色轻松,对少年道:“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