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烛音没接,抬手亮出她洗净的刀,笑道:“这个我就不还你了。”
谢濯臣微怔,“为什么。”
“小时候林姨娘院里的女使欺负我,我气得去厨房拿菜刀去找她,可你却抢了去,说这样锋利的东西既伤人也伤己。伤着自己别人会说你是傻子,伤着别人又会被说是疯子,你忘记了吗?”
谢濯臣在片刻的恍惚后轻笑,“那个时候你连刀都拿不稳,我只是怕你误伤我。”
“骗人。”沈烛音忽然鼻头一酸。
谢濯臣忽地用力,将匕首夺取,沈烛音还未反应过来,它就已经消失踪迹。
“我瞎说的话你倒是记得,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不准碰危险的东西。”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照样不准。”
他总用不容商量的语气,时间久了,沈烛音都忘了她其实可以不听。
谢濯臣背过身要走,待他走到拐角处,马上要消失在沈烛音面前时,蓦然听见一声喊。
“阿兄!”
“如果我听你的话不碰危险的东西,或者我保证这一辈子都会乖乖听你的话,那你可以,也不要碰危险的东西吗?”
谢濯臣的脚步顿住,入夜的风将纷纷扬扬的雪花吹入廊道,沾上他的发。
好冷啊,他想,母亲走得那年也是这样的冷。那年他年幼失去依靠,父亲漠视,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抢去。
他太小了,什么都留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他人占有、破坏。
甚至他们还要抱走沈烛音。
谢濯臣目视前方,仿佛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看到了幼时的自己,捡起母亲的簪子乱扎乱刺、撕咬、拳脚……他用尽一切可能去让别人害怕。
除此之外,他还能靠什么去留下沈烛音呢?
只能去做一个疯子。
谢濯臣没有回答,身影没入黑暗,消失在拐角处。
沈烛音眼前模糊,泪水是温热的,可它划过的地方,却更凉一些。
身为一个身家性命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奴,有人为她赴汤蹈火吗?有人会为她豁出性命在所不惜吗?
……
有的。
第27章 未来
这天早上乌云散开, 流淌出缕缕阳光。
不出沈烛音所料,谢濯臣病倒了。高烧不退,意识模糊, 和过往的冬天一模一样。
只是身在言府,从言子绪的口中可知,他的母亲因为他拿到供词而对他另眼相看,愿意见他也派人出面招待作为朋友的沈烛音他们。
屋里的炭火很足,蚕丝锦被轻薄又暖和,沈烛音环视一圈华丽的房间, 想起她和阿兄在阴冷的小屋子蜷缩度过的日日夜夜, 总觉得恍惚又不真实。
沈照从未见过有人病气来得如此凶猛,谢濯臣像被猛然抽走灵魂一般呆滞又虚弱,像那昂贵易碎的琉璃盏, 随时可能落地成为碎片。
“没事,会好的。”
看出了沈照的担忧和焦虑,沈烛音一边喂着药一边宽慰他。
言子绪因为父亲将要回来, 反覆练习着如何在他面前挣回脸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肉眼可见的紧张和焦躁。
沈烛音突然就成了最沉稳可靠的人, 不急不躁、不忧不恼、平心静气。她不厌其烦地给谢濯臣喂着汤药,哪怕他根本喝不进去几口。
总会好的, 沈烛音心想。
言府的主君是在三更半夜踩着皑皑白雪到家的, 一起的还有他带在身边教养的二儿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得到他们已经到家的消息, 前边安寝的二夫人已经从床上起来, 打扮一番后激动地去迎接了, 而挺着大肚子的大夫人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心里权衡博得夫君的好感和确保孩子万无一失到底哪个重要。
而言子绪依旧陪着沈烛音守在谢濯臣身边昏昏欲睡, 为了不睡着和她强行聊天。
“我爹是明事理的人,现在证据证人都有了,我肯定能翻身。”
沈烛音趴在床头轻哼一声,“劝你别高兴太早,贴身侍女失踪,她肯定有所察觉,说不定已经想好对策了。”
“再怎么样事实摆在那里,她怎么赖得掉?”言子绪换位思考,若他是二姨娘,就算他有一百张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沈烛音叹了口气,她在谢府的时候,见多了谢侍郎的新夫人和宠妾明争暗斗,那叫一个精彩。
不过她向来乐见于此,只有她们互相制衡,才会忽略谢濯臣的所在。
“砰!”
“爹?”
房门被一脚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沈烛音下意识起身拦在床前,回头见一面上盛怒的中年男人阔步而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