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沈烛音嘟囔一声,突然坐直了。
别人不知道,但她清楚。娘亲她们走后,府里谁都可以欺负他们。有一年冬天,谢家几个庶子联合起来将谢濯臣推进了湖里,他在寒凉的湖水里挣扎到没有力气,被救上来时身体冷得像尸体,大夫说他还能缓过来算得上奇迹。
自那以后,他便开始畏寒了。
沈烛音将手伸出窗外,冷风轻而易举带走掌心的温度,她赶紧缩了回来。
扬月城在北面,越靠近只会越冷。
沈烛音左右看一眼,“你们谁去把他叫进来呗。”
“我劝过了,可公子坚持如此。”沈照满脸为难。
言子绪挠挠头,“他怎么也不像会听我话的人吧,你自己怎么不去。你俩今天都没说话,该不会在吵架吧!”
沈烛音沉默。
言子绪顿时睁大了眼,“真的假的?你敢跟他吵架?你出息了沈烛音!”
“你有病啊。”沈烛音白他一眼。
这算吵架吗?她也不清楚。
反正昨晚她说,他在明知道她有暴露身份的风险时不仅不找她,还跟别人赏船游玩的时候,他不但不反驳,还责怪她胆大逾矩。
她心里就是过不去,不想主动理他。
“说说,快跟我说说!”言子绪对此有莫大的兴趣。
沈烛音冷眼看他,并扬起了拳头。
言子绪学着她的样攥起拳头,眨着眼挑衅,好像在说“谁怕谁?”
沈烛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逐渐眯了起来,满是威胁。
这熟悉的压迫感……言子绪愣了愣。
柿子要挑软的捏,他当即将自己的拳头转向,朝向沈照恶狠狠道:“就你上次跟踪我们是吧!”
沈照低下头,“小的只是按吩咐办事,暗中保护小公子罢了。”
言子绪愕然,“谁的吩咐?”
“自然是公子。”
沈烛音呆住,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口中的“小公子”不是言子绪,而是她。
沉闷的心情又变得复杂。
“他自己人呢?”
沈照如实回答:“公子心情不好,不愿露面。”
让阿照看着她,自己躲开,那岂不是和现在一样?沈烛音心想。
言子绪大失所望,还以为是爹爹或者娘亲觉得他一个人孤身在外不安全,派人暗中保护他呢。
就说嘛,他们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乞丐。
“就你还保护别人呢,你这肩膀还没我宽!”他想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只可能衣服太重,没抬起来。
沈照不服,但碍于身份差异没有反驳。他虽然看着瘦小,但在鹿山城那片地方,他可不是单打独斗。遇事叫上兄弟,无论是争地盘还是耍威风,跟人打起来他们还没输过。
只是日子过得朝不保夕。
不过现在好了,拿着公子的钱在客栈住了些时日,后来有一个自称是公子表哥的人带他去拜师,将他安顿。
沈烛音鄙夷地看了一眼言子绪,就他还瞧不起阿照?这位将来杀的人比他见的人都多。朝中争斗那些年,刺杀谢濯臣的人源源不断,全都折在他手里。
顶尖杀手,只是现在还没长大呢。
等等……可他现在已经是谢濯臣的人了。沈烛音微怔,这是她重活一世发生的改变,还是阿照本就是谢濯臣养成的?
“就让一个小乞丐保护你,对你也没那么上心嘛!”言子绪眼珠子一转,开始挑拨离间。
吵架好啊,他们一吵架,他和沈烛音相处就不用当着谢濯臣的面了。
沈照不善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言子绪,难怪公子让他提防这人,果然不安好心。
外面的风吹起了车帘,寒意灌入车里。沈烛音思索片刻,望向言子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这来。”
“啊?”言子绪挠挠头,不知她何意但十分配合。
其实他本来就想坐她边上,只是碍于谢濯臣在场,不敢靠太近。
沈烛音捋了捋头发,在他挪到自己身边后,毫不犹豫地歪头靠他肩膀上。
“……”言子绪心上一震。
沈照猛地睁大眼,二话不说掀帘而出去告状。
沈烛音轻哼一声,果然是来看着她的。她料想这回谢濯臣肯定会进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而且马车突然一颠,她被震得身体一倒,言子绪眼疾手快把她接在怀里。
这个时候谢濯臣进来了。
“……”
场面忽然变得很尴尬。
沈照见状摸摸鼻子,默默转身,在车夫身边坐下。
车夫在外大声问道:“刚刚碾到坑洼了,里面的公子你们没事吧!”
“没事。”
谢濯臣替他们作了回答,声音又轻又沙哑。
沈烛音忙不迭坐直坐稳,呆滞片刻后又像之前一样靠在车壁上,低垂眉眼,不说话,也没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