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一味寻求速胜,绕过许多城镇孤军深入,实是兵家大忌,在靖康年间此举也十分危险。”韩云朝继续说着,赵易却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而现在的局势和靖康年间有很大不同,如今勤王兵马已齐聚汴京,陛下又新登基,民众士气高涨,正是给金兵以重创,打击其嚣张气焰,令其不敢轻易来犯的好时机!”
赵易依然沉默,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南下的问题。迁都的话,会有多少朝臣支持他?
韩云朝看看无动于衷的赵易,跪下哽咽道:“此战之后,我朝便能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到时陛下对内励精图治,对外北上收复失地,五年内必能重新夺得河北重镇,之后便可图谋收复幽云十六州!望陛下坐镇京师,奖率三军,带领军民上下一心,击退金兵!”
韩云朝跪伏于地,赵易听到韩云朝语气中的哽咽及慷慨激昂之意,内心有一丝颤动。
这一刻,他竟有些想留下来击退金兵。但是想到远在北国生不如死的父亲兄弟,赵易还是退缩了。
不能存有一丝的侥幸心理,万一有变,代价太大了……赵易看看跪伏于地的韩云朝,见她单薄身躯微微颤抖,叹了口气,温和道:“韩卿请起。”
韩云朝直起身,却依然跪在地上,眼圈微红,温柔的面容却透着一股倔强:“陛下会坐镇京师,击退金兵的罢。”
“朕……”赵易迟疑了,最终缓缓道:“朕不会丢下百姓……”
韩云朝似乎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起身道:“臣女替天下百姓谢过陛下。”
赵易眼神复杂,却什么都没说,片刻后道:“此乃朕应为之事……你回去罢。”
“是。”韩云朝倒退几步,转身走出大殿。
八月的阳光有些刺眼,韩云朝微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儿,拍了拍膝盖上看不见的灰尘。赵易此人脸皮奇厚,只要不是当众的许诺根本不可信,不知他到底会不会坚守。
不过该说的她都说了,赵易不走最好,若是走了,就让他妹妹替他挑起这个天下。
她在之前的信中已经说过,只要陛下坐镇汴京,不仅性命无忧,还能收复故土,建不世功业。如果南下逃跑,才有被金人捉住的祸患。
如果赵易不听劝告,南下逃离,那么被金人捉住,她也没办法。虽然赵易在逃跑一事是的确是行家,但今世还有一个大变故——
将来在扬州渡江南逃时,跟在赵易身边帮他横渡长江的侍女完全没有脱颖而出。那时金人突破了淮河防线,兵锋马上就要抵达扬州,赵易仓促间携亲卫奔逃,但长江边也聚拢了不少百姓。
历史上,那个姓吴的侍女以弓箭射杀了不少百姓,才使得民众不敢与他们抢船,赵易得以乘小船逃到江南。这次,韩云朝可以想个办法,让赵易无论如何也坐不上那艘救命的船只。
韩云朝一身轻松的回府,刚刚还真是够拼的,下跪痛哭都做了一遍。不过古代文臣武将也是说哽咽就哽咽,说流泪就流泪,自己不算什么……
延和殿内,赵易依然心烦意乱,不安的在殿中走来走去。良久后,他对侍立在旁的内侍道:“传枢密使李相公。”
不久,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进入,正是他任命的宰相兼枢密李伯纪。李伯纪在靖康年间也曾为相,并且力主抗金,开封第一次被围便是由他带领军民击退金兵。
可惜在金人退走后,他便遭贬斥,开封第二次被围时钦宗又急召他回京。只是他还没到汴京,京城便陷落了。
如今赵易再次拜他为相,正是向全国军民显示自己的抗金决心。只是……赵易看着这个相国,不由得更加头疼,有此人在,朝中定然没有几个大臣支持自己南下。
果然,谈到抗金问题时李伯纪态度异常坚决,而且此人十分刚直,言谈间也比不上韩云朝的委婉恳切。
赵易不由得心烦意乱,在得不到朝臣支持的情况下,自己要怎么迁都南下?难道要隐瞒朝臣偷偷南下,造成既成事实后让他们不得不跟上来。
赵易开始寻找支持自己迁都的臣子,但短期内根本找不出有名望的臣子支持。与此同时,金兵在屡遭战火的河北继续长驱直入,如一柄利剑割开本已破碎的山河。
汴京城内再度人心惶惶,随着前线传来数镇被攻破的消息,百姓开始收拾包袱细软准备逃跑。但赵易马上下令,禁止城中百姓无故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