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白慢条斯理道:“他已经成年了,一些决定,是不是可以由他自己做了呢?”
“该让他自己决定被你们扔在雪原里遭受失忆后,再遇到你们,是该大度原谅回去还是自己搬出来。”
“这个答案,该由他自己说出来,而非某些人以高高在上施舍般的语气,凭着血缘关系强迫他做出选择。”
随柔身躯僵硬了一瞬,口吻却仍然强硬:“那好,随宁,你自己看看,你到底要去哪儿!我可是……”
“我不想去。”
随柔错愕了,怒火滔天地看向随宁。
然而随宁避开了她的视线,抿抿唇,仍旧是那个答案:“我不想去。”
随柔真的要气疯了,随宁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违背她的命令,可是这里人太多,她根本不能发作,也不能在苏雷韬面前露出疯婆子样的形象。方才她还能说得上是家长对孩子的管教,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可言。
随宁悄悄地弯了下唇,当然不去啦,当他傻吗,去了不得被这精神病的一家膈应死。
林深白笑了下,傲气清贵的眉眼露出满满的嘲讽,“听到没?他不想去。”
与此同时。
他挑衅张口,无声地对随柔做了个口势。
——滚。
随柔温婉的眼睛瞬间瞪大,牙齿气愤得发抖。
苏之秋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在这茫茫雪地里,随宁失忆了,身边还多了个林深白,两人相处气氛有种谁也融不进去的和谐感。不和他们一起去住宾馆,那他会去哪住?
毫无疑问,他和林深白住一起。
想到这一码后,苏之秋的瞳孔都紧缩了,心脏顿顿地疼,似乎被人抢走了从小到大以来最自信的东西。
失忆的随宁避开他们的目光,小心翼翼绕了过去,走到林深白身边。
“走,我带你去练练射击。”
林深白本都在躁狂的悬崖边了,然而随宁走近,被随宁清冷干净的淡香围绕,浑身狂躁的气息也压抑了两分下去。像是雷鸣暴雨瞬间转晴,林深白顷刻明媚,唇角甚至愉悦地噙着一抹笑。
他先是教随宁装弹,见到随宁笨拙的动作,眉头一挑:“刚刚不是还玩得挺好?”
“你看错了吧。”随宁小声道,手下依然慢吞吞地装弹,老半天才完成。
随宁射击的姿势很不规范,一看就知道是没学过的,林深白也不想追究是因为失忆还是其他,温言纠正他的动作。
“手臂固定,不要塌肩。”
“啧,两条腿是互相不认识?别抖。”
他好像很不满意,上手将随宁的动作调来调去,偏偏眼底最深处又分明藏着喜爱,像是见到一个绝无仅有 称心合意玩具的孩童。
搞得随宁原本是手动挡控制手臂颤抖的,现在已经变成自动挡了,任谁注意力高度集中时被一个人好玩似地捏来捏去,都受不住。
“好了,”林深白倏地挨近,右手握上随宁扣着扳机的手指,食指带着余温,紧紧贴住,按下——
砰!
计分的工作人员高喊:“十环!”
“可以,满分啊。”
林深白戏谑着笑,向来狂得不可一世的眼眸里第一次带上星点温柔笑意,低眸望向随宁时,眼尾弧度像极了某个人。
随宁顾不上酸疼的肌肉,瞬间僵住。
只有拜森对他说过这句话。
上个世界拜森曾教过随宁枪法。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教学姿势,拜森紧紧贴着随宁的手,子弹出膛射中十环,拜森就弯着那双桃花眼,调笑说:“可以,满分啊。”
但后来随宁为了证明自己,面不改色连打了好几个十环。拜森也仅微微惊讶了一瞬,就笑说:“哇,好厉害。”
相差无几的语气,险些将随宁拉回前尘大梦里。
他陡变的面色自然引起了林深白的注意,黑眸浮上疑惑:“怎么了?”
随宁勉强定神,用不平静的目光扫过林深白全脸。
眼眸黑色,五官精致,但比起拜森的优雅成熟来说,这张面孔显然要张扬年轻许多,尽管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可说是大学生也没什么争议。
林深白面色一变,制住随宁手腕,语气莫测:“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总有种感觉,随宁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随宁摇摇头,沉默收回视线,这也很符合原主内向敏感的人设。
这时,林深白倏然注意到了随宁手上戴的绿宝石手链,他轻轻牵起随宁的手,将那截细白的手腕攥在掌心中,眸色深了些:“这个手链很配你。”
这串绿宝石手链像是浑然天成就该戴在随宁手上似的,尺围正好,仿佛绿玛瑙,折射着美丽的令人心眩神迷的光线。
随宁已经彻底平复下了心绪,怯怯说:“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