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将他筷子中夹的红烧肉打掉,捏着沈忱的下巴面向自己:“你是不是傻?”
沈忱霎时愣住,嘴里的肉也不嚼了,双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又开始掉眼泪。
“忱忱不知道。他们、他们都说忱忱傻……”
“哦?他们是谁?”
沈忱瘪着嘴,委屈得不能自已:“厉伯伯,那些黑衣伯伯,不给忱忱吃饭的婶婶……有好多。”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眼泪已经滚落进了碗里,眼圈泛红的小模样让陈朔见了很是受用。
他给沈忱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借机附在他耳边轻声问:“听说当年轰动一时的沈家车祸,你爹救了陈斯年。他呢,有没有骂过你傻?”
沈忱左右看了看,双手死死捂住陈朔的一只耳朵,悄声道:“忱忱知道陈先生不喜欢忱忱,朔朔不要告诉他好不好?忱忱真的不傻的。”
陈朔听后一直闷笑,得意止都止不住,摆摆手让他继续吃。
好啊,既然都不要这傻子,那这傻子以后就是他的了!
沈忱吃饭特别快,据他说是因为吃饭晚了就会挨打,让陈朔的脸色不禁又黑了几分——如果早知道沈忱是个傻子,他绝对不会留沈忱一个人在家自己去住校。
当年陈朔刚来到陈家的时候还不满十二岁,他不喜欢陈家的任何东西包括领养他的陈斯年,却一眼从陈家挑出了这个有着深棕色漂亮眼睛的沈忱。
陈朔的亲生父母住在一个小县城,五岁那年父母出了车祸,还撞死了一个知名的企业家,警方判定他们是欠了高利贷无力偿还自杀。
父母逝世,房子被抵押给了法院,五岁的陈朔无处可去,孤身一人走进了当地的一所福利院。
福利院的日子要多难熬有多难熬,陈朔几乎一夜之间长大,性子怪异又孤僻,人人对他避而远之。直到他十二岁那年,慈善家陈斯年去往县城给这座年久失修的福利院捐了一栋楼,顺便挑中了陈朔,想领养他。
陈朔不愿意跟着他走,是福利院的院长将他绑在柱子上饿了两天两夜,陈朔这才妥协。
陈斯年那段时间总会带他去各种华丽的地方,面对无休止的镜头,说着提前背下来的车轱辘话。说实话,陈斯年对他挺不错,起码他让陈朔吃饱穿暖,人也还算和气,不像福利院的老巫婆拿藤条抽人。
那年冬天,陈斯年第一次将陈朔带到了山上的别墅。
当被带到别墅的时候,陈朔正好十二岁,那天是他的生日,阴历十月二十号。陈朔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是陈斯年刚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陈斯年指着趴在铁门上的一个身穿红色羊毛衫的少年,对陈朔温和笑道:“那是沈忱,你可以叫哥哥。”
陈朔没应声。
当年还是司机的厉杜康讪笑着打圆场,忙道:“少爷还小,认生呢。先生不必在意。”
陈斯年笑笑,揉了下陈朔毛茸茸的脑袋,被陈朔偏头躲开。
两人还没进屋时,少年沈忱噔噔噔跑回屋又折了回来。
沈忱手中拿着一块甜糯的黑森林蛋糕,眨着大眼睛走过来弯下腰,保持和他同样的高度,把蛋糕放到他嘴边讨好道:“你吃。”
长时间一个人在孤儿院里生活让陈朔有着绝对高的警惕心,他伸手把蛋糕打落在地,跟在陈斯年身后进了屋。
临进门的时候他没忍住回头看那双澄澈得不掺一丁点浊气的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比孩子还纯真三分。
后来陈朔只记得当时沈忱跟在自己身后一个劲儿喊“朔朔”,赶都赶不走,弄得陈朔见到沈忱就跑。
再后来陈斯年安排陈朔进了启明初中,陈朔主动要求寄宿,和沈忱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外人都说陈斯年把兄弟的儿子当自己亲儿子养了。
陈朔心智早熟,不想掺和豪门家产之争,每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逢年过节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步也不舍得出。
陈朔在沈忱吃了半只烧鸡、一叠炒嫩笋、半碗红烧肉、一碗米饭和两碗海鲜汤后让下人撤去了饭菜。
沈忱眼巴巴看着下人将饭菜端走,咬着筷子尖儿小声问陈朔:“朔朔,以后还给忱忱吗?”
陈朔坏笑着凑近沈忱,按住他瘦削的肩膀反问:“以后你就跟着我,答应了每天都有肉吃。好不好?”
沈忱听后猛点头,欢呼一声乐得在屋内转圈,被陈朔拎住衣领子拎到院子里消食。
傍晚的太阳没有那么毒,小傻子穿着陈朔的衣服在草坪上捉蚱蜢玩,跑了一会儿后来到陈朔身边递给了他一朵小小野花。
那野花不算好看,正是陈朔刚刚在外边随手摘了丢掉的。
“做什么?”
小傻子对陈朔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这是在朔朔衣服里找到的,忱忱喜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