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冯浩然,喝成个傻子的他对当时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他说:“哦,我们去考研教室。”
说完,冯浩然拉了拉言开霁,脚步挪得更快了。
看来也没傻透。
走出寝室楼门口,往左拐弯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旁边的草池子上还放着一些水果外卖。考研教室离1号寝室楼很近,穿过这条走廊,再往前直走一段,弯都不用拐,直接就能抵达。
这条路上寂静无声,只有树上的蝉在叫得没完没了,好像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奈何不了学校夏天的蝉鸣。
以防万一,每个人的手里都拿了两包狗粮。
在鬼片里,越是沉默的时候,就越容易出事。
气氛越来越有向着恐怖风一去不回的迹象,言开霁赶紧打破了沉默,“老冯啊,真真有没有告诉你,学姐叫什么名字?”
冯浩然说:“她好像还真说来着,你容我想想。”
“那你先想着。”言开霁说:“你先告诉我,你昨天去的是哪个考研教室,218?”
“对对对,就是218……”冯浩然开始拼命琢磨学姐的名字,但就和他的梦一样,越琢磨,那东西就越模糊不清,仿佛就罩了层雾,怎么也看不着。
直到走进了考研教室的楼,他依然在那抓耳挠腮。
踏上台阶,耳边铿然一声响,抓耳挠腮的冯浩然手一滑,抓破了自己脸上的痘。
他顿时从抓耳挠腮变成龇牙咧嘴。
考研教室的楼下是演艺厅,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门内,传来了响亮的钢琴声——
“哆来咪哆,哆来咪哆,来发嗦,来发嗦~”
一首《两只老虎》献给大家。
不,不是一首,是一句。
《两只老虎》的第一句,弹完一遍弹两遍,弹完两遍弹三遍。
“哆来咪哆,哆来咪哆,来发嗦,来发嗦~”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在一所高等学府的演艺厅里,乍然传出一道十分亲切的钢琴曲,曲声响彻在空旷的大厅中,让在场的所有学子通通顿住了脚步。
言开霁头一次听到,一首《两只老虎》能弹出如泣如诉的效果。
什么人要没完没了地在这块儿弹《两只老虎》?
谢潮生对言开霁说:“我去看看。”
言开霁已经拉着冯浩然准备拐弯了,就见谢潮生头也不回地朝着演艺厅大门去了。
走到那道门前,钢琴声行云流水,谢潮生步都没停,一脚踹开了门。
冯浩然惊叹:“漂亮!”
言开霁没吭声,这场景过于眼熟,已经在校医室上演了不止一次。
演艺厅的大门在另一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入口,已近正午,阳光透过演艺厅外的玻璃墙洒进来。谢潮生就站在门前,半身隐没在演艺厅的阴影里,半身沐浴在玻璃散落的阳光下,半明半暗间,他偏过头,向着言开霁说:“过来看看吗?”
言开霁微微愣了一下,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谢潮生的脸上定格了不该存在的好几秒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走过去的时候他反应过来了,谢潮生的气质完美契合了此时光影交错的氛围,衬得他生出了一丝精致的雕塑感,这使得言开霁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那该死的美学作业。
作业真是个要人命的东西。
演艺厅空无一人,舞台之上,厚重的紫红色天鹅绒大幕自两侧拉开。厅内漆黑一团,一束昏黄灯光自舞台上方打下。
舞台正中央是一架钢琴。看上面盖着的布样子,在他印象里,应该是摆在师生活动中心一楼的那架。
琴凳上没有人,只有行云流水的“哆来咪哆,哆来咪哆,来发嗦,来发嗦~”,不断在演艺厅中回荡。
言开霁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这首歌了,它已经变成了活生生的恐怖童谣。
四个人在狭窄的小门口站成一团,言开霁抓着冯浩然的手臂,冷汗津津往下落。
冯浩然突然自言自语:“真真……”
这声音由小拔大,由惊到喜,冯浩然挤到最前面,朝着舞台的位置兴奋地挥起手来——
“真真!你怎么在这儿?”
言开霁顺着他的目光朝台上望,只望见一架孤单的钢琴。
言开霁当场毛骨悚然,他慌忙抓紧冯浩然的胳膊,要阻止他奔向真真。但冯浩然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一边招呼着就一边蹭蹭下了台阶。
冯浩然跑了,言开霁手里的胳膊却还在。
言开霁更加毛骨悚然了,0.1秒钟间,他在去抓冯浩然和寻找胳膊主人之间率先选择了后者,抬眼一看,谢潮生就站在上一级台阶上,低头俯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