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的身影与那些模糊的怨灵截然不同。
女子沉默地坐着,如瀑的长发垂落,将她整个人包了起来。除了浓厚的怨力之外,她周围的骸骨都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绿色,是毒。
这个强度,第四层的大部分存在都未必能达到,难怪那只怨灵说“疫女”不该被关在第三层了。
但白玉京量刑一向严谨。
为何会这样安排呢?
靠着宇文佾提供的祛毒符咒,两人不受影响地接近了疫女。鹤云栎开口:“你的主人托我们来救你。”
疫女一动不动,仅有灰败绝望的意念通过怨力传入意识海——
【不会有人的。】
【疫神大人已经抛弃了我
。】
【我是不洁之人。】
【无耻的妖鬼,休得再折辱我。我将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已意识到自身的罪过,绝不会再动摇信念。】
之后不管如何搭话,她都只重复着这几句话。
而一旦强行靠近,疫女便会爆发出强大的怨念,周围毒素也更加浓重。
祛毒符只能在短时间内抵御毒素,没有疫女的配合他们拿不走附灵骸骨。除此之外,如此剧烈的怨力,若不收敛遮掩,在过阵法时也必定惊动守卫。
果然,进入伏魔塔只是最简单的一环。
应岁与扫视过周遭,将各处细节记入脑中后,牵起弟子的手:“先走吧。”
回去再想办法。
两人又按照进入的路线离开了伏魔塔,看了一眼漏刻,总共用了一刻半的时间。
疫神?
信念?
不洁之人?
回去的路上,鹤云栎反复想着疫女念叨的词,感觉若是不弄明白,怕是没那么好带走疫女。
或许白玉京藏书阁会有相关记载?
得想办法去查查。
忽然,应岁与止住了脚步。
抬眼望去,两道身影正巧立在他们必经的虹桥上。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着常服,头戴玉冠,正是白天才和师徒俩见过面的谢卿眠。而站在他前方,被他认真注视的女人一身黄裙,背对所有人,头颅微抬,似乎在欣赏月色。
忽然,女人脑袋动了动,似乎要回头。
鹤云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着从岸边翻下。
他并未落入水中,而是被往旁边一带,塞进了一道缝隙里。应岁与抬起手,用斗篷将他俩一齐盖了起来。
霎时,属于师徒俩的气息消失无踪。
女人转过了头。
因为应岁与动作及时,她并没有捕捉到确切的气息。
神识一扫,也没有发现异常。
“师父,怎么了?”谢卿眠在问话。
胜殊娘娘迟疑道:“方才灵感忽有所觉。可能是我感应错了吧。”
虽然这种情况不多,但在心神不宁时也是可能的。
那人的到来教她十分在意,无法定心审阅奏报,因而才让弟子陪自己走一走。
桥上站着修界第一人,鹤云栎大气也不敢喘。
虽然半夜闲逛并不是什么会被抓起来的事,但若让白玉京对他们生出怀疑,正式行动的难度就高了。
他俩躲的地方位于虹桥下方,一处山壁自然裂出的缝隙中。缝隙狭窄,落脚之处也只是两个高出水面的石头。
这种地方藏下两个人实在勉强,应岁与一手撑起斗篷,另一手抵在石壁上,尽量为弟子容留充足的空间。
鹤云栎浑身僵直。
虽然没有肢体触碰,但呼吸间全是师父的气息。
水面反射来的粼粼波光在应岁与脸上跳动,干净清隽的眉眼,挺拔流畅的鼻子,薄而标致的唇……
师父也在看他。
因为距离过近,连视线也无处可避。
鹤云栎咽了一口口水,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认真和师父对视过。他甚至能看出师父正在瞧自己哪里。
眉毛、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嘴上不动了。
胜殊娘娘并没有走过来查看。
高阶修士有一个通病,即信任神识超过双眼。
“娘娘!掌印!”
“娘娘!掌印!”
是巡逻的弟子在行礼。
胜殊娘娘:“你们……”
为了听得更清,鹤云栎微微转过脑袋。
应岁与却突然将脸凑了上来。
两人同时愣住。
唇几乎要贴上,呼吸交缠在一起。
短暂对视后,应岁与无事发生般移开了目光与脸。
娘娘在问两个巡逻弟子从另一头过来,有没有发现异常。
弟子们回答没有。
之后娘娘叮嘱了两句,便带着谢卿眠离开了。
随着巡逻弟子也走远,桥头又静了下来。
为了以防几人没走远,出去正好撞上,师徒俩暂时没有动作。安静的氛围里,鹤云栎不禁开始思考方才发生的事——
师父突然靠那么近,还直勾勾盯着他,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