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瞥了眼她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终是继续说了下去,“至于不认识人,应该是他并未清醒,只是因为洛姑娘的灵脉,让他‘苏醒’罢了。
而且这苏醒也有一个限度,所以他现在,又进入沉睡了。”
这些话有些残忍,但他作为一个郎中,还是要把意思传达清楚,“大概,可以理解为……行尸走肉。”
历拂衣似乎在自责,洛疏竹则像是陷入了什么情绪里,久久不能自拔。
整个屋内,如今还能极其理智的,唯有一个,景玉音蓦然出声:“有办法治么?”
“有一味药。”雪林沉声回答:“九霄殿前的灵池内,那并蒂金莲,还剩下一支。”
他说:“等那金莲盛放到极致,再拿它做药引,我有几分把握,能够修复洛家主的灵脉。”
历拂衣蓦然抬头。
他想起那年在九霄殿前,与洛留影第一次交手,抢夺那作为彩头的金莲。
最后,金莲被灵力碾成两半,他们两个,谁也没落好。
如今想来,当时,洛留影迫切地想要那朵莲花,大概就是为了修复自己的灵脉。
——又是因为他。
“金莲花虽已绽放许久,但要盛放到极致,还要个十几年。”景玉音雷厉风行,做了决断,“在此期间,洛家主便呆在我麒麟家的无极洞。那洞中结了万年寒冰,可保他性命暂时无虞。”
“你,”她看向历拂衣,“去闭关。至于洛姑娘,”景玉音声音柔和下来,“便呆在景家吧。”
无人质疑她的话。
景乘风率先打破沉默,他默默地凑上去,讨好似的开口:“好的,都听阿姐的,阿姐辛苦了。”
“如此,”雪林深谙保命之道,他着实不想知晓太多秘密,“家主,我便先退下了。今日之事,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门被轻轻合上。
景乘风一向不把历拂衣当做是外人,他见雪林离开,终于把憋了许久的问题,宣之于口:“历拂衣,说真的,你出剑的时候,真的并非有意?”
其实在洛留影坠海之后,有过对他的两族会审。
景乘风当时,一直在场。
手指那么粗的铁刺从他的肩胛穿过,让他使不上力气。历拂衣被压在地上,有人重复地问他为什么动手。
历拂衣重复地回答,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可是,那日有很多人,亲眼所见,历拂衣出剑伤了洛留影。
他无从抵赖。
其实景乘风觉得,那殿上坐着的大部分人,都并不在意历拂衣动手的原因。他们争论更多的,是历拂衣的责罚与处置。
除了洛家那个姓凌的幕僚。
只有凌远陌,一遍一遍问历拂衣当日的细节。
只可惜,他不姓洛。
他再据理力争,也左右不了两位帝王的决断。
偏偏那位洛家主的妹妹,在洛留影坠海之时,便陷入昏迷。
她是唯一一个,有立场、有可能,左右这件事的人。
但她没办法出现。
最后,会审结束,历拂衣被压入通雷塔,终身不得出来。
景乘风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今日,他终于问了出来,“历拂衣,你在若海上,没有任何记忆么?”
“没有。”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这是景乘风问的问题,可历拂的眼睛却一直在看洛疏竹,“……可说到底,剑是我出的,我确实也不能算是——”
“好了。”洛疏竹打断他的话,“没让你忏悔。”她声音顿了顿,“我查到最后,确定这事情与穆朝旭有关,可是拂衣,穆朝旭还没本事能控制你。所以……”
她问:“你觉得,还有谁参与其中么?”
历拂衣抬头,看着洛疏竹的眼睛。
他在通雷塔想了三百年,其实,多多少少有一些猜测盘桓心中,只不过他没对别人讲过。
历拂衣拉过她的手腕,握在手里,好似害怕她跑了似的,然后才终于开口:“我虽然不太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应该是……历千霄。”
“嗯。”景玉音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并不意外。”
历岑只有两个儿子,他战死之后,两个儿子都有可能继位。
虽说宋栾殊偏爱历千霄,但历千霄出生时便体弱一些,历拂衣的修为,与他相比,可谓是高上一截。
偏偏龙族崇尚武力。
所以若说历拂衣继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把历拂衣处理掉,历千霄自然是难以心安。
在历拂衣被关于通雷塔的时候,他也确实是,毫无阻碍地继位了。
——这说得过去。
“可是——”景乘风拖长声音,“历千霄我能理解,这穆朝旭又是为什么?他怕洛家造反?”
“不至于。洛留影不过八千岁,他根基尚且不稳,造反也得再等几千年。”景玉音抿一口水,“这局势,我在天灵族都能看清。”